第110章 全家的壽衣十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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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說,常人見了這老狸子似的臉,心裏指不定多害怕。
    但那個夢裏皮貨商的老娘,好似未曾察覺一般。
    高高興興的點頭道:“好啊,正好入冬了,給家裏一人買一身衣裳。”
    那狸子臉老媼就像是平常做買賣一樣,熱情的招呼著皮貨商的老娘來看。
    那貨挑子一打開,裏麵滿滿當當的都是青、藍二色料子做的衣裳,上麵滿是壽字紋。
    皮貨商的老娘絲毫沒有那裏覺得不對,高高興興的挑選著,拿起來在身上比劃。
    “這件給我兒子。”她給兒子挑了一件黑色的。
    “這件給兒媳婦。”
    這好婆婆又給兒媳買了一件藍青色的。
    剛給大人挑完。
    那賣衣裳的狸子臉老媼又道:“給家孩子也選吧。”
    皮貨商的老娘一想,也是。
    分別給三個孫子兩個孫女都選了一件。
    甚至家中奴仆傭人都挑了。
    一件衣裳一文錢。
    皮貨商的老娘從錢袋子裏掏出整十四文給了那狸子臉的老媼。
    老媼樂嗬嗬的接了錢,挑著貨挑子往外走。
    前腳踏出門,後腳皮貨商的老娘就從夢中驚醒過來。
    正是後半夜,屋子裏黑洞洞的。
    老太太躺在炕上,身下火炕燒得燙熱,但回憶夢中,她卻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從腳尖涼到天靈蓋。
    “你們猜猜,她在夢裏跟那個狸子臉老媼買了什麽?”
    說到這時,李嫂子壓低了聲音問道。
    旁聽的韓音聽得遍體生寒,拽了阿碧的手:“壽、壽衣?”
    青藍兩色,壽字紋,除了壽衣,韓音想不出其他。
    “沒錯!”李嫂子猛地一拍桌子,嚇得韓音一哆嗦,“第二天,老太太給我說時,我也一下子就猜到了。”
    似乎就是因為買下壽衣,皮貨商家突然開始發生許許多多的怪事。
    鬧子隻是其中一樁,每天夜裏都能聽見有整整齊齊的腳步聲從院門走進,直至穿過堂屋,走到後院又消失。
    趙鯉心中一跳:“整齊的腳步聲?”
    她這突兀一問,讓李嫂子一愣:“是啊,是整齊的腳步聲,有時聲音大得我們家都能聽見,腳步聲和鐵葉子的嘩啦聲,就像……”
    “就像軍隊行軍?”趙鯉補充道。
    “對對對!就是軍隊行軍。”李嫂子點頭應和,沒有注意到趙鯉麵色晦暗。
    “除了這些,皮貨商家裏的人,也挨個撞見了詭事。”
    皮貨商家最大的孩子八歲,最小的才會走路。
    孩子最是敏感,大的孩子要明白事一些,總是指著窗戶外邊說,那裏趴著人看他。
    小的幾個說不明白,就整夜整夜的哭。
    整條胡同裏,每天夜裏都回響著孩子淒厲的哭聲。
    除了孩子,大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皮貨商的小妾,是從珠市裏買來的,顏色鮮亮,滿月盤子臉,纖腰豐臀。
    整夜整夜夢見一個黑影,趴在她身上與她歡好。
    一閉眼睛,就做著羞人的夢,一折騰就是一整夜。
    沒幾天小妾就眼下青黑,滿臉憔悴。
    皮貨商的正頭娘子,三十多歲,正值壯年,也是整夜做夢。
    但比起小妾的桃色香豔,她的夢要恐怖得多。
    每天夜裏,都會夢見一個青麵獠牙的大鬼,抓著她在一架碩大的秤上稱量。
    稱完,便嘴裏念叨:“臭舌、黑心、爛肺、毒腸……”
    然後扯開她的衣裳,拿著一把生鏽的剪子剪開她的胸口。
    連皮帶肉的剪開後,肋骨掰斷,一樣一樣的將她的舌頭、心肝腸肚,全部掏出來,碼在秤上。
    即便是夢中,那被生扯肝腸的痛還是讓皮貨商的娘子哭喊哀求,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甚至是家中仆從也沒得清淨,做著各種怪誕的噩夢。
    左鄰右舍都勸,讓他們趕快些搬走。
    但皮貨商在外行商未歸,他的老娘自從做了那個噩夢,就一直身體不太好。
    他娘子不敢擅自做主搬走,聽人介紹,在青龍寺裏,尋了一個和尚來。
    那和尚道是皮貨商常年販售狸子皮,遭了報複,在院中做了幾場法會,念了好幾日的經。
    隔老遠都能看見他家院子上方盤旋的煙柱。
    待到法事做完,和尚就說老狸子的冤煞已經解了。
    皮貨商的娘子帶著病懨懨的老娘重新回到了宅子。
    或許真是法事有用,她們搬回去後倒也平安了一段時間。
    元日前,皮貨商回到家中,就想著吃頓團圓飯。
    她們家中還買下了半扇肥豬,在院中架起柴火製了熏肉。
    “出事頭一天,老太太還端著瓷碗給我送來了一碗熏肉。”李嫂子說道這裏時,有些難過,“我還想著回贈兩條親戚送的熏魚。”
    “沒想到,第二日,他家就出了那事。”
    “所以啊,小姑娘,你聽嬸子一句勸,那房子再便宜也買不得。”
    趙鯉一直沉默聽著,這時才道:“多謝嬸子關心了。”
    她本想說他們不怕,突然想到這宅子處理幹淨了還要往出賣。
    想要擺脫凶宅的名頭,這些胡同老嫂子就是最好的宣傳。
    於是笑了笑道:“不瞞嬸子,我們是專門做凶宅買賣的。”
    說著她故作神秘的,將玄虛子給她的小木牌亮了一下:“我們欽天監中有人!”
    李嫂子看她這自信的模樣,頓時信了幾分,在京城中,欽天監可比什麽青龍寺要權威得多。
    趙鯉收起那桃木小牌子,又問:“嬸子,出事那天夜裏,可有什麽異常?”
    李嫂仔細想了想,有些猶豫道:“特別安靜,算嗎?”
    “他們家孩子多,夜裏常有小兒夜啼。老太太病還沒好徹底,也常聽見咳嗽。”
    “可是那天夜裏,格外的安靜。”
    趙鯉聽她說完,又問:“那,後來死的那家子呢?”
    李嫂皺眉搖頭:“那家不熟,隻聽聞是什麽親戚,不太講究。”
    皮貨商家屍骨未寒,頭七才過,就急不可耐地搬了過來。
    而且當夜就死了,跟左鄰右舍都沒有太多交集。
    “後麵那家死的時候,也是這麽安靜嗎?”趙鯉關心地問道。
    李嫂想了想,肯定地點頭說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