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一道影子劃過，聿風驟然回神，猛地伸手探入水中，狠狠一抓。
    水麵破開，伴隨著水花四濺，千羽被強行拽出水，低呼一聲。
    音量雖不大，卻足以讓聿風心神俱顫。
    他下意識鬆開鉗製的手，卻在看清眼前之人時狠狠一怔。
    如緞般黑發濕漉漉拂過肩頭背脊，鋪入水中，一張小臉俊秀絕美，掛著瑩潤水珠，眼角被熱水刺激，泛著微紅。
    唇若丹霞，輕輕張開，隱約可以看見裏頭粉嫩小舌。
    肌膚白皙紅潤，水珠滑落，沿著線條優美的下頜，滾到修長脖頸。
    再往下，是輪廓精致的鎖骨。
    聿風狠狠閉了閉眼，剛放開的手又收緊，將眼前之人拉向自己懷中。
    聽到那頭動靜，皛絨揚聲問道：“怎麽了哥？”
    說著便要過去瞅瞅。
    “別過來！”聿風疾喝一聲，不似平日清冷，帶著急切和隱忍，似是壓抑著什麽。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沒事。”
    皛絨悻悻然坐了回去，卻見假山那頭撐起一道隔音屏障。
    他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自家老哥在搞什麽，洗個澡這麽大陣仗？
    素華似有所感，轉頭凝視那邊半晌。
    “怎麽了？”宋無傾問。
    素華勾唇一笑，意味深長：“沒什麽。”
    千羽雙手抵著聿風赤裸的胸膛，鬆了口氣。
    要不是他剛剛拉她一把，她就得暴露了。
    她正慶幸，忽而感到頭頂一道灼熱視線，抬起頭，卻發現那雙淺褐色眸子似乎深沉許多，正一瞬不瞬盯著她。
    她低頭瞅了瞅，胸口依然平坦。
    沒穿幫，要鎮定，她努力安撫自己。
    不經意看到自己的手，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雙手此刻擺放位置不太對勁。
    立馬收回，尷尬道：“我也不想的，底下是通著的，我就隨便遊了一下，誰想到……”
    遊錯邊了。
    她想了想，又道：“要不我還是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吧。”
    來都來了，她現在這個樣子隔著老遠也不怕穿幫。
    聿風聞言，瞳孔猛地一黯，手下力道不自覺加大，語氣也急切許多。
    “別去。”
    千羽吃痛，勉強扯出一抹笑，調侃道：“我可真不是故意過來看你們洗澡的。”
    聿風眸色更深沉，啞聲道：“別對我笑。”
    千羽不解，瞄了他一眼，又瞥了瞥自己仍然被鉗製的手臂。
    “能不能先放開我。”
    他這手勁確實有些大了，胳膊被握得生疼。
    聿風如同被火燎著一般收回手，此時千羽身上衣衫已是半透明，白皙肌膚被熱水泡得粉潤，幾道紅色指印十分顯眼。
    他有些自責懊惱，情不自禁又抬手想去給她揉揉。
    驀地察覺到自己想做什麽，連忙止住動作，緊緊握拳，摁在身邊假山石上。
    “現在怎麽辦？我先遊回去？”千羽低聲問。
    “不用。”聿風立馬開口。
    察覺到自己語速有些急切，又刻意放緩：“現在回去會被看到，等他們走了吧。”
    聿風靠著假山石壁坐著，溫熱池水蕩在胸口。
    千羽緩緩遊過去，坐到他身邊，熱水淹沒鎖骨。
    看她遊過來，聿風伸手往她麵前一遞，手心裏躺著幾枚皂莢和香片。
    這些都是店家特地為客人準備，就放在假山石槽裏，方便取用。
    “你……要洗洗麽？”他輕聲問。
    也不知道那三個家夥啥時候走，閑著也是閑著，先把頭洗了吧，千羽心想。
    皂莢和著香片揉出細膩泡沫，塗抹在頭發上，輕輕搓洗，再用清水衝洗幹淨即可。
    隻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挺麻煩，因為頭發太長。
    千羽正打算直接紮個猛子算了，身後聿風沉吟許久，再度開口道：“我幫你。”
    說完便在一旁取了隻水瓢，起身上前一步，走到千羽身後，舀起一瓢水，動作輕柔，衝洗起來。
    聿風耐心衝了幾遍，一邊衝水，一邊輕輕梳理，手指穿梭在如瀑般黑發間，不可避免地觸碰到溫熱脊背。
    為了洗頭，千羽是站著的，池水隻到她腰部以下。
    此時她不由得僵著身子，不敢有多大動作。
    心底有一絲異樣情緒，卻又說不出究竟哪裏異樣，隻覺得被他手指觸碰的地方越發灼熱起來，似乎還在往整個背部蔓延。
    聿風忙收回手，舀起一瓢熱水道：“要衝頭頂了，閉上眼。”
    千羽聽話閉眼，感受著溫熱水流輕輕落在頭頂，沿著額頭、臉頰、脖頸流下。
    熱水流過口鼻有一瞬間窒息感，她下意識抬手撩了一把。
    貼身裏衣早已濕透，幾乎什麽也遮不住，隔著薄薄衣料，隱隱透出些淡紅色紋理，看不真切，引人遐想。
    雙臂抬起帶動背部肌理，那線條頎長雋秀，一覽無餘展露在聿風麵前。
    秀美的肩胛骨，凹陷的腰側，還有那隱沒在長發之下，圓潤飽滿的弧度……
    該死！
    聿風在心底咒罵一聲。
    他此刻真是有些痛恨自己，竟然在如此熱氣氤氳，水光蕩漾的環境裏，還能將一切看得明了清晰。
    “怎麽了？”千羽懵懂問道。
    “沒事。”聿風不自在地退至原位，坐回水中。
    “差不多了，你再自己洗洗。”
    聿風正強自凝神靜氣。
    那頭皛絨喊道：“哥，我們洗好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這隔音結界可以杜絕被外頭人聽到聲音，卻不會阻擋外頭聲音傳進來。
    那邊三人也沒等聿風回答，相繼出了浴室。
    千羽可算是鬆了口氣，攏了把長發，指了指隔壁，對聿風道：“我先過去換衣服了。”
    “嗯。”聿風垂著頭不敢再看她，輕聲回應。
    千羽一頭紮進水底，循著來時水路遊了回去。
    回到單人浴室，匆匆洗完，換好衣服，迅速回到房中。
    她回想著剛剛發生之事，有些出神。
    等了許久也不見聿風回來，千羽趴在圓桌上，眼皮逐漸打架，算起來，她也有好多時日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自從在霧隱峽穀告別煙羅盟眾人，往東而行之後，一路上不是在銀猘背上，就是在森林野地中，精神從未放鬆過。
    她畢竟還隻是三階修為，撐了這麽久，早就十分疲憊。
    夜深，聿風輕輕推開房門，看到少年披散著長發，趴在桌上。
    她一手半撐著臉頰，一手墊著下顎，睡得有些委屈。
    聽到聲響，眉頭一皺，仿佛馬上就要醒過來。
    聿風抬手一揮，勁風拂過，千羽手腕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他身形如電般掠過去，一手輕柔接住臉頰，一手穿過腿彎，往懷中一帶，輕輕鬆鬆將她抱起，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
    細心為她蓋好薄被，他靜靜坐在床邊，專注凝望著眼前睡顏。
    他內心五味雜陳，淩亂無序，失了冷靜，沒了方寸。
    卻又忍不住想要接近，想要觸碰。
    心緒仿佛一團亂麻，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