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抽回手，笑道：“我又不是林小姐，你跟我說得著嗎？”
    聿風停頓一瞬，認真道：“你我現在身處迦蘭之夢中，你就是林歲歡。”
    千羽卻不讚同：“你也說了，這是夢，夢境哪能作數？”
    兩人對視片刻，聿風話鋒一轉：“你有沒有想過，迦葉帝蘭為什麽要讓我們成為林歲歡和蘇辰允。”
    千羽默了默。
    “說不定……”聿風眼底眸光意味不明，嗓音輕柔。
    “這也許就是那位林小姐的夢境，她夢想能跟心上人在一起，所以才有了這個夢。”
    他聲音低沉，微微沙啞，帶著點蠱惑人心的意味，和他原本聲線有些相似。
    千羽皺眉，若有所思：“意思是，我們如果能在夢裏滿足這個林小姐的願望，說不定就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好像有道理，好像又有哪裏不對勁，千羽一時也有些迷惘。
    “也許吧。”聿風長睫微顫，“反正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不試試怎麽知道？”
    千羽低頭沉思許久，腦中倏然閃過一個念頭。
    她看了看自己，又抬頭盯著聿風。
    “怎麽了？”
    “為什麽我……”千羽說了一半又停住。
    她張了張嘴，斟酌了一下措辭，一字一頓道：“為什麽我是林小姐？”
    “嗯？”聿風沒明白，揚起一張俊臉，略帶不解。
    “我的意思是，憑什麽我是女的，為什麽不是你變成林小姐？”
    這迦葉帝蘭將她拉入夢中，還讓她變成了林小姐，難道她的偽裝被一株植物識破了？
    聿風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這個我也不清楚。”
    千羽盯著聿風許久，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麽，半晌無果，撇嘴道：“行吧，女的就女的吧。”
    她吃掉最後一隻蝦仁，擦擦嘴站起身。
    “下午什麽課呀，蘇公子。要還是九州誌那樣的，我能逃課嗎？”
    她拖長音調，懶洋洋邊說邊轉身，沒有看到背後男子意味深長的雙眸。
    ……
    琴瑟館中，幾十把古琴置於琴案上，樣式古樸，造型不一。
    白蘭皺眉自責：“對不起，小姐，我忘了下午是古琴課了。”
    “沒事。”千羽不甚在意，反正她也不會。
    她正打算找個不起眼的角落渾水摸魚，聿風衝她招手：“歡歡，過來。”
    千羽嘴角抽了抽，挪步過去，輕聲抗議：“你能不能別叫歡歡？”
    聿風挑眉：“不叫歡歡叫什麽？”
    冬木已經擺好了琴，聿風拉著千羽坐下，道：“你用我的。”
    “那你呢？”
    冬木下頜一抬，與有榮焉道：“我們公子琴瑟雙絕，根本不需要上這種基礎課了。”
    千羽“哦”了一聲，然後對聿風做了個“請”的手勢，順便往一邊挪了挪。
    聿風瞅著她沒動。
    “看我幹嘛？來，彈一段給本大爺……給本小姐聽聽。”
    她戲謔地笑著，冬木說的“琴瑟雙絕”應該是指正主蘇辰允吧？聿風這“一介武夫”，指定是不會的。
    她心裏如是想著，卻見聿風還真坐了下來，活動了下手指，問道：“想聽什麽？”
    千羽一愣，壓低聲音反問：“你還真會啊？”
    聿風笑而不答，抬起手放在琴弦上。
    他白皙而修長的手指緩緩撥弄七根琴弦，琴音自指尖流瀉而出，清婉流暢。
    悠然，低沉，清如濺玉，顫若龍吟，仿佛汩汩流水緩緩流淌，又好似帶著淡淡憂傷。
    起手落指間，根根琴弦顫動，宛如撥動著誰的心弦，清越婉轉。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
    千羽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
    聿風轉頭盯了她半晌，開口問道：“如何？”
    千羽吸了口氣，正要誇讚，背後卻突然插入一道柔美嗓音。
    “蘇公子的琴技還是如此精湛。”
    兩人同時回頭，隻見一女子款款而來，容貌秀麗溫潤。
    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清氣。
    她走到跟前舒顏一笑，先是看了眼聿風，而後專注地盯著千羽。
    眼波盈盈，櫻唇翹彎，清素若九秋之菊，卻又帶著點孱弱之色，頗有些我見猶憐之感。
    身邊眾人參差不齊喚道：“見過長公主。”
    來人正是梚東國正牌繼承人，東樓槿嫿。
    千羽和聿風一道起身行禮，心中驀地劃過一絲怪異之感。
    還沒等她抓住那絲感覺是什麽，槿嫿便再度開口道：“歲歡妹妹也來了！”
    她走近千羽，十分熟稔地挽住她，腦袋幾乎要湊到她脖子上。
    她壓低音量小聲道：“切不可再調皮，林大人為了你，可是跟我母君費了不少口舌。”
    說著，還親熱地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摩挲。
    聿風幽幽望過來，看著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微微皺了皺眉。
    千羽側著腦袋，探究地瞧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長公主，看她表情不似虛情假意，既表達了關心，又顧全對方顏麵，舉手投足十分引人好感。
    隻是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槿嫿瞧了瞧千羽，又看了看聿風，眼神在二人之間轉了幾個來回，臉上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欣喜，又帶著點別樣意味。
    “你們……和好了？”
    二人相視一眼。
    聿風立刻一臉深情狀：“以前是在下不懂事，辜負了歡歡一片真心，以後不會了。”
    槿嫿一聽，麵上露出笑顏，似乎是開心極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她拉起千羽雙手，由衷道：“恭喜歲歡妹妹，得償所願！”
    “謝謝……公主姐姐。”千羽轉頭狠狠瞪了聿風一眼。
    這小子演技真不錯啊！她在心中腹誹。
    槿嫿拉著千羽又低聲叮囑：“既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那妹妹以後切不可再頑皮胡鬧，需得好好對蘇公子，不能再欺負人家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中竟似有淚痕，千羽心中有些詫異，好姐妹談了個戀愛，至於這麽激動嗎？
    一旁的聿風低頭做“嬌羞”狀，千羽偷瞄他一眼，眉頭直抽搐。
    “砰”一聲，前排槿姒拍案而起，一把掀翻了麵前七弦琴。
    “哐當”一聲巨響，伴隨著琴弦震顫聲，玉質古琴從中間斷裂，琴弦崩毀。
    眾人嚇了一跳，槿嫿一手捂著嘴，驚愕地瞪大美目。
    半晌，她皺眉質問道：“槿姒，你這是做什麽？這不是母君送你的月波琴嗎？”
    槿姒上前兩步，踢開地上古琴殘骸，對著槿嫿就罵：“你到底是誰的姐姐？為什麽總是幫著這個賤人？”
    槿嫿一臉震驚：“你在說什麽呢？怎可如此粗鄙？歲歡她怎麽說也是我們表妹啊……”
    表妹？千羽不解。
    聿風湊過來在她耳邊輕聲解釋：“你叔父，當今王君，梚東王正室夫婿。”
    千羽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原來她們家跟王族還有這層關係。
    但又一轉念，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我是你親妹妹！”槿姒大吼，“憑什麽我堂堂一個公主想要的東西要被她搶走？明明就是我先認識蘇辰允的！”
    槿嫿眉眼一垂，眼底劃過一絲黯然：“可是感情的事情，哪有什麽先來後到，隻有願與不願啊！”
    槿姒聞言，怒瞪著千羽，道：“她一個下臣之女，難道不應該懂得尊卑有別嗎？憑什麽跟本公主搶？”
    千羽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回諷道：“屬於我的，我怕讓給你，你都接不住。”
    聿風雙眼一亮，玩味地瞅著千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