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聰明、有韌性，認定的事情絕不更改，這詞兒可真不像是在形容女孩。
    “千羽。”
    挑食、倔強、脾氣不好，平時總是冷冰冰的，聽起來怎麽有點像她？
    “千羽？”
    笑起來，很好看？
    “千羽！”
    口中饅頭掉進了粥碗裏，米湯濺出來灑了一桌，千羽嚇了一跳。
    幸川連忙掏出帕子擦拭，鈞九戰在一旁看得直皺眉：“你怎麽了啊？魂不守舍的，叫你幾遍了都不應！”
    千羽接過帕子自己擦了擦，喃喃道：“有嗎？可能是沒睡好。”
    昨晚輾轉反側想了一整夜，根本就沒睡著。
    “你都自己一個人一間屋了，還睡不好？”鈞九戰不解。
    千羽昨日贏得了青龍營營長之位，如今已是一人獨享一間寢室的待遇。
    鈞九戰還以為她能從此高枕無憂了，哪知道今早見到她，完全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活像熬了幾個大夜。
    “你們慢吃，我先去教場了。”千羽推開碗，起身便走。
    有疑問就要問清楚，憋在心裏不是她的作風，她匆匆跑到教場，等著聿風出現。
    結果一直等到所有學生就位，教官開始安排今日訓練任務，都沒有見到他，她隻能先跟著大夥一塊進行體能訓練。
    中間休息時，她找到淩楚詢問，結果卻被告知聿風有事要處理，先行離開了。
    “那他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千羽追問。
    淩楚無奈一笑：“他的事情，一向不會告知我等。”
    是啊，他從來都是這樣，來去自如，如風般不可捉摸，千羽咬了咬後槽牙。
    每次都是這樣！把她的思緒攪得一團亂，然後自己跑了！
    千羽沉著臉回到隊列。
    鈞九戰賤兮兮湊過來逗她開心：“你究竟怎麽了啊？怎麽感覺魂都沒了？是被哪個小姑娘表白了嗎？說出來聽聽，哥哥給你出出主意啊！”
    於是下午單人對練時，鈞九戰直接遭了殃，深刻體會了一把什麽叫“營長大人的私人關照”！
    一連五天，千羽都沒再見到聿風。
    紛亂的思緒漸漸沉澱下來，每天重複著繁重的訓練任務，也無暇顧及太多。
    每晚入睡之前，她都會去教場負重速跑十圈，然後回去沐浴之後倒頭就睡，倒是沒再失眠。
    特訓第八日晚，照例跑完十公裏，千羽慢慢往教場外走，不知不覺竟又來到了聿風的二層小樓前。
    樓中黑漆漆一片，顯然沒有人，千羽矗立在風雪中，靜靜站了許久，終於轉身離去。
    她心中恍惚，選了條平時沒有踏足過的路，位置有些偏僻。
    不知走了多久，前麵突然出現一團火光，她有些好奇，循著光亮走了過去，卻意外看見個熟人。
    說熟人也不準確，兩人自特訓第一日之後，至今也沒再說過一句話，隻是日日相見罷了。
    “卓不凡？”千羽出聲喚道。
    男子坐在篝火邊烤著野味，聽到動靜抬起頭，神色有些詫異。
    千羽看了看他身邊，鍋碗瓢盆，過夜用的帳篷和禦寒物品，甚至還有張小凳子，家夥什還挺全。
    “你每天晚上不回寢舍睡覺，原來是在這兒過夜啊。”
    卓不凡瞄了她一眼，收回視線，專心翻烤手中野味。
    千羽走過去，停在火堆邊，蹲下烤了烤手。
    卓不凡也沒管她，兩人互不幹擾，倒也詭異地和諧。
    要不是開訓第一天聽過他說話，千羽真要懷疑他其實是個啞巴。
    她悄悄瞄著他，這小子其實長得很不錯。
    眉眼深邃，輪廓清晰，尤其是那雙棕紅色的眼眸，在火光映襯下，透著一股子野性又神秘的氣質，搭配他那副矯健身形，當真是翩若遊龍。
    隻是他實在太冷了，臉上還總帶著戾氣，眉間深蹙著，仿佛有很多不順心之事。
    察覺到她探究的視線，卓不凡轉頭看了過來，看了一眼又轉回去，過了片刻，他將烤好的野味切了一塊遞過來。
    千羽微微睜大眼，有些意外。
    “謝謝。”她接了過來，膳堂提供的晚飯依然是難以下咽，她現在勉強也能吃下去一些，但到底吃得不多，這個時候確實是有些餓了。
    千羽咬了一口烤肉，雖然不如聿風的手藝，但是勝在滋味天然，吃了這麽多天膳堂的飯菜，乍一吃上烤肉，還真是蠻香的。
    想到聿風，她皺了皺眉有些懊惱，搞不懂自己為什麽總是不由自主想起他。
    見她皺眉，卓不凡取了隻小碗，從篝火上煨著的小鍋裏舀了碗湯遞過來。
    千羽真是有些受寵若驚了，要知道這人前幾天還曾告發他們幾個偷吃，害他們受罰啊！
    她又道了聲謝，接過來喝了一口，意外地鮮美。
    “這是什麽湯？”見他態度有所緩和，千羽隨便找了個話題。
    “蛇。”
    “……”
    大冬天哪來的蛇？蛇不是冷血動物嗎？蛇不需要冬眠的嗎？
    千羽瞪著手裏湯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她雖然不怕蛇，但是要讓她毫無心理負擔地喝蛇湯，真的是有些……
    “你怕蛇？”卓不凡皺了皺眉。
    “不是。”千羽二話沒說立即否認。
    開玩笑，她殺過的蛇連起來能繞教場一圈，她怕蛇？
    “哪來的蛇？”她大義凜然又喝了一口，問道。
    卓不凡隨手一指：“挖的，那邊有個洞，很多蛇。”
    敢情您是抄了人家老窩了？冬眠的蛇都不放過？
    千羽翻了個白眼，努力催眠自己忘記這是蛇肉，繼續埋頭喝湯。
    隻要味道不錯，什麽都可以忍！
    見她還蹲在火堆邊，卓不凡又把唯一的凳子讓了出來，自己坐到了石頭上。
    兩人就這麽靜默著，一個低頭默默扒拉火堆，一個坐著靜靜吃肉喝湯，誰也沒先開口。
    半晌，千羽解決了手中食物，放下碗，拍拍衣擺站起身道：“謝謝款待，我回去了。”
    “你……”卓不凡見她二話不說就要走，有些遲疑地開口。
    “怎麽了？”
    “你不問我？”
    “問你什麽？”千羽不解，凝眉想了想又道，“問你為什麽要住在荒郊野外？”
    卓不凡盯著她不搭話。
    千羽勾唇輕笑：“為什麽要問？每個人都有選擇如何生活的權利，你不想住在寢舍，卻選擇睡在這裏，一定有你的理由。隻要你覺得舒服愜意就行，別人無權過問。”
    卓不凡眉毛抖了抖，似乎有所觸動，他張了張嘴，卻沒出聲。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千羽環視一圈，接著道，“這裏太冷，想回去住，九戰他們也不會說什麽的，隨時歡迎。”
    她說完抬手晃了晃，轉身邁開腿：“我走了，明天見。”
    直到千羽的背影消失在落雪密林中，卓不凡才如夢初醒般喃喃開口：“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