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仿佛懸浮在濁流中的泥沙，在靜止中緩緩沉澱，時間也像是停住了一般。
    千羽大口喘著粗氣，仰麵躺倒在雪地上，望著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半晌沒有說話。
    卓不凡靜靜坐在她身旁，神情專注瞧著她，半晌才開口問道：“你有心事？”
    千羽雙眼盯著天空，直到感覺眼眶酸澀才眨了眨，悶聲道：“很明顯嗎？”
    “你步法淩亂，出刀也不如平時果斷，破綻很多。”卓不凡冷靜分析。
    想了想又問道：“你和那個遲非晚是有什麽感情糾葛嗎？”
    千羽有些詫異他居然會這麽問。
    卓不凡這個人看起來總是陰沉暴躁的，仿佛所有人都欠他幾百萬晶石幣沒有還，不像是會關心別人感情問題的樣子。
    見她不答，卓不凡勸道：“女人隻會影響修煉進度，你應該專注自身修為。”
    他語氣生硬，麵色也有些不自然，眉間皺成個川字，但是那雙眼眸中的規勸和關心不會作假。
    千羽有些哭笑不得，她單手枕在腦後，喃喃道：“你說得對。”
    她早就知道聿風有心儀之人，在梚東時就知道了，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會兒是在糾結個啥？他喜歡徒弟也好，喜歡別人也罷，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不過是把她當弟弟看待罷了。
    可笑她竟然還因為他那些話意亂情迷，以為他喜歡的人會是自己，真是瘋了！
    幸好那天在寒室沒有問出口，不然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想起聿風那日冷若冰霜的態度，千羽緩緩閉上眼睛，幾不可聞道：“感情隻會影響修煉。”
    ……
    第二次考核如期而至，此次考核內容看起來比第一次還要簡單些。
    他們需要負重穿越整個煥赫森林邊緣地帶，徒步數百裏之後到達最東邊的目的地。
    這完全是對體力和耐力的雙重考驗，聽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
    天還沒亮，所有人整裝出發。
    這次考核是整營一起進行，並沒有分隊伍，隻要能在規定時間內順利到達臨時營地就算過關。
    望著濃鬱陰沉的天色，千羽直覺這一回被淘汰的人數起碼會過半。
    眾人被帶至封魔平原最西端山崖下，寒風於寂野間呼嘯而過，橫掃曠原，刮起衣袂，飛揚搖擺，四周寒意逼人。
    開頭這段路難度並不算大，隻是今日這天氣著實惡劣了些。
    徒步荒野，頂著凜冽北風前行，但覺罡風如刀，割得人皮膚生疼。
    灰暗天空上漂浮著一團團鉛灰色雲朵，壓抑低垂，仿佛罩在頭頂，顯得厚重沉悶。
    一股股寒流襲來，雪花淩空飄落，紛揚飛灑，交織成一片，不一會兒便將天地間染成瑩白。
    煥赫森林占地極廣，六七百號人頂著風雪行了大半日，彼此之間逐漸拉開距離。
    千羽幾人走在隊伍中段，行至一處避風穀地，眾人停下來稍作歇息。
    見千雪臉色不大好，千羽伸手將她的背包除下來背在了胸前。
    這包裏除了掛著每個人的隨身武器，還有配備食物和飲水，兩天的分量，他們需要在第二日午夜前趕到目的地。
    背包起碼二三十斤，男修們背包中還裝了三十斤沙袋，實在不輕鬆。
    千雪急忙道：“我可以的！”說著便要搶回背包。
    千羽搖頭阻止：“前麵路還遠，你得保存體力。”
    鈞九戰瞅了瞅千羽，又瞅了瞅鈞九捷，嬉笑著問道：“需要幫忙嗎？”
    鈞九捷撇了撇嘴：“小看我？”
    幸川和卓不凡偵查回來，抖了抖頭頂風雪。
    “公子，再走五裏就是沼澤地，前麵過去的人已經開始橫渡沼澤了。”
    “能繞過嗎？”裴輕寂問。
    幸川搖頭：“太大了，看不到邊，就算能繞估計也會超時。”
    千羽看了看天色，此時天已大亮，風雪也小了不少，她收起水袋起身道：“走吧，咱們也去看看。”
    煥赫森林中這片濕地名為玉蟾沼澤，千羽聽到這個名字時心頭微微一動。
    沼澤大部分被霜雪覆蓋，有的地方已經被凍了起來，有的地方還露著泥水混合的路麵。
    那些凍起來的地方大夥也不敢貿然踩上去，誰知道它凍得實不實？
    千羽一行站在沼澤這頭，看著幾十人行走在沼澤中，泥水沒過腳背，一人在前頭拄著棍子探路，後頭人緊跟著前人腳步，小心翼翼，緩慢前行。
    “咱們不走嗎？”鈞九戰問道。
    “再等等。”千羽凝眉緊盯著前方，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回想當初在雲羅森林時，黑水沼澤裏頭可是棲息了一群黑沼蛇，這玉蟾沼澤聽起來怎麽都不像是單純沼澤的樣子。
    不過他們此時靈脈武魂全體被封禁，要是真遇上什麽妖獸……
    剛想到此處，前方異變突起！
    隻見原本平靜的雪堆突然鼓起一個個包，仔細一看哪裏是雪，分明是一隻隻通體雪白的蟾蜍！
    難怪叫玉蟾沼澤了，千羽眯起眼睛瞧過去，那玩意兒倒不大，比普通蟾蜍大了三五倍，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麽殺傷力，耳邊蟾蜍叫聲頓時響成一片。
    岸邊有人大叫了一聲：“啊，是寒絡雪蟾！”
    緊接著那雪色蟾蜍便發動了攻擊，正在橫渡沼澤的幾十人一下子慌了神，幾個膽小的女修紛紛驚叫出聲。
    畢竟癩蛤蟆這種東西，就算它顏色再漂亮，女孩子也不會喜歡。
    岸邊除了千羽幾人，還有不少學員正在觀望。
    見此情形也都不大在意，那雪蟾看起來也不過區區魔獸階而已，即使他們現在修為被封禁也勉強能應付。
    隻是下一刻，眾人全都傻了眼。
    雪蟾一個個蹦起，粗略一看大約三五十隻，它們口吐白霧，但凡是碰著白霧的修士，一個個都被凍在了原地，雙腳如同被冰封，全身麻痹，無法動彈。
    還有幾人為了躲避雪蟾攻擊，東竄西突，結果嘩啦一聲掉進了泥坑裏，彌足深陷，無法自拔。
    岸邊眾人看得心驚膽戰，裴輕寂咂咂嘴：“沒想到這玩意兒這麽厲害呢！”
    不是這玩意兒厲害，是他們如今這凡人之軀對抗不了罷了，否則以他們原本修為，這區區寒毒根本凍不住他們。
    千羽抱胸冷眼旁觀沼澤中此番亂象，沒過多久，三名教官淩空落下，衣袖一揮，幾十名學員統統被扇回了岸上。
    其中一人上前，冷冷掃視一眼，寒聲宣布道：“全部淘汰。”
    看來這些教官已經恢複了修為，沿途保護他們並記錄考核結果。
    “咱們怎麽過去？”鈞九戰湊過來問，“這玩意兒等級雖然不高，但是那毒霧有冰凍麻痹效果，以咱們現在的實力，不好對付。”
    “找到獸群頭領幹掉，怎麽樣？”鈞九捷提議。
    鈞九戰白了她一眼：“你怎麽想的？這玩意兒的頭領起碼玄獸級別，就咱們現在這小身板，把頭領引出來，誰幹掉誰還不一定！”
    千羽凝神思考片刻，突然轉頭道：“不凡，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