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沒有歸隊，她坐在山石上抬頭看著越來越深沉的夜色，眉目深遠，不知在想些什麽。
    沒過多久，一陣腳步聲傳入耳中，她微微揚起唇角，似乎早就猜到這人會找來。
    聿風徑直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望著她，雙眸中飽含著太多複雜情緒，沉默半晌，最終也隻是歎息了一句：“你就仗著我縱容你，拿我當籌碼？”
    千羽笑而不語，她確實是以聿風為餌，誘遲非晚答應去鈞擎宇隊中當臥底。
    隻不過當時她就說得很明白，隻是給她製造一個單獨說話的機會，私心裏也是希望聿風能把話說清楚，不要再給她任何幻想空間。
    見她不說話，聿風又走近了些，低聲問道：“你和你那位表姐又說什麽了？還送她東西？”
    千羽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她是真沒想到這男人會如此在意，如此關注，連她送了沐梨胭東西都知道。
    聿風雙眼一沉，低聲喝道：“別笑。”
    千羽努力收斂笑容，抬頭望著他那雙淺褐色眼眸，那裏頭滿是醋意和怨氣，根本就掩蓋不住。
    她心間湧上一股暖意，嘴上無奈道：“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說著，她突然站起身，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襟，踮起腳尖，隔著麵罩在他下頜上啄了下。
    “忘了嗎？”她勾起唇角，帶著一絲挑釁和試探，曖昧地問道。
    聿風瞪大雙眼，怎麽可能忘？識海中那一幕早就已經深深鐫刻在他腦海中，時時刻刻都能拿出來回味，隻不過是不敢去大膽求證罷了。
    心中震撼無以複加，他下意識握緊雙拳，克製著心底的衝動。
    千羽卻像是不顧人死活般倚著他，輕輕呼出一口熱氣，纖細手指貼著他熾熱的胸口，明眸流轉，紅唇微勾，說不出的誘惑撩人。
    “我喜歡你。”
    聿風神色緊繃，眉眼間仿佛淬著最冷的冰，眸底卻瞬間紅了，像是有一團火從心底湧出，直衝腦門，就連耳骨都染上了緋色。
    看著他泛紅的耳廓，千羽眼底蘊著笑意，聲色更加婉轉動人：“這句話我撂在這了，你隻有兩個選擇。”
    喉結上下滾動，聿風沙啞著嗓音問道：“什麽？”
    “要麽喜歡我，要麽，別來煩我。”
    那嗓音輕輕緩緩，像是帶著細小的鉤子，尾端微微上揚，音色誘人到能讓人當場化身為狼！
    千羽說完，狡黠一笑，故意往後退了一步，下一秒便被抓了回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猩紅著雙眼問道，雙手驀地收緊，牢牢圈住她。
    千羽狀似苦惱地皺皺眉，反問道：“我腦子還挺清楚的，怎麽你總是問我這樣的問題呢？”
    她直視著那雙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般凶狠的雙眼，繼續不怕死地撩撥著：“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喜歡男人，喜歡你。”
    麵對這樣直接的告白，聿風腦中宛如炸開了漫天煙花般震撼激動，情難自製。
    他連呼吸都帶著微微顫抖，雙臂越收越緊，像是想將她揉進自己身軀裏。
    然而他還是克製住了，沉默半晌，眼底又隱隱浮現一絲掙紮。
    他望著眼前撩死人不償命的少年，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不排斥女人接觸，說明你不是天生喜歡同性，你還有成親生子的可能。”
    他說這番話時，語氣雖平靜，千羽卻還是察覺到了細微的顫動，還有那快要溢出話語外的苦澀和酸楚。
    那眼神雖依舊冷冽，卻蘊含著無數焦慮與無奈，她隻看了一眼，整顆心便揪了起來，微微疼著。
    “我……不該引你走上歧途，或許，你將來會恨我。”聿風嘴上如此說著，手上卻絲毫沒有放鬆，整個人矛盾又掙紮。
    看他這副樣子，千羽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
    她心裏很清楚這個男人糾結的心理，常言說關心則亂，正是因為太過在乎才會處處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他是怕她年幼無知，不懂得“兩個男人”在一起的艱辛，一切不過是貪圖新鮮、一時興起，所以才會說出喜歡他的話。
    又覺得她不排斥和女性接觸，還可以找個女人結婚生子，所以作為“長輩”，應該引導她走上正途。
    不阻止對方喜歡男人都算是犯錯了，更何況是引誘對方喜歡上了自己？
    估計在聿風看來，這簡直是罪大惡極！
    千羽頃刻間就已經想通了他所有的心思，但一時之間又沒想好該如何開口疏導他心中症結。
    或許該趁此機會向他坦露真實性別，這樣會不會所有難題都迎刃而解？
    想到此處，她像是下定了決心般正要張口，就在這時，淩楚的聲音恰巧傳了過來。
    “主上？”
    她怔了怔，又把話吞了回去，轉念一想，現在確實也不是坦白的好時機。
    還是等此間事了，再找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時候好好和他聊一聊吧！
    心中打定主意，千羽轉頭看了眼轉過山坳，前來尋人的淩楚，又抬手輕輕在聿風臉側拍了拍。
    她莞爾一笑，低喃道：“我不是三歲小孩，誰引誘一下就會往歧途上跑，我的話都是真心的，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說完趁著他不注意，她微微一掙，退出他的懷抱，轉身走了出去。
    千羽目不斜視離開，淩楚卻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在了當場，說是被天雷劈中都不為過！
    他看到什麽了？他是不是最近修煉太刻苦，所以走火入魔了？
    不對，最近都在帶那幫兔崽子，沒有修煉，那就是被小崽子們氣到出現幻覺了？
    否則他怎麽會看見他們家冷若冰霜、不近人情、最討厭跟人有身體接觸的主上摟著那個全營身手最好、腦子最好、長得最好的少年！
    兩人舉止還那麽親密？
    主上這樣子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是單純欣賞好苗子啊！倒像是要把人家揉進身體裏似的！
    那少年還拍主上的臉！居然拍臉？！
    膽子也太大了吧？看起來怎麽那麽像是在哄他們家主上呢？
    哄？主上？別鬧了！
    淩楚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淩亂了，半晌都沒動也沒敢再出聲，整個人就這麽戳在聿風跟前，像是根朽掉的爛木樁子。
    他心中思緒紛亂、五味雜陳，臉上表情精彩得宛如打翻了十幾口染缸。
    聿風皺了皺眉，回過味兒來，總覺得千羽剛剛那動作就像是在哄一頭大型犬。
    他沉默片刻，突然轉頭盯著淩楚，雙眸幽暗又沉冷。
    淩楚心裏“咯噔”一聲，差點沒忍住轉身拔腿就跑，他顫抖著聲音，話都說不利索了：“主主主……”
    “何事？”
    那聲音又冷又啞，像是壓抑著危險的洪荒巨獸，淩楚咽了咽口水答道：“時辰到了，該開啟結界了。”
    聿風不發一言，抬腳就往外走去，淩楚愣了一瞬，連忙跟上。
    走了兩步前麵的男人又突然停下，淩楚差點一個沒留神撞上去，驚得他噌噌噌後退了好幾步。
    聿風轉身盯著他，雙眸幽深，暗含一絲危險精光。
    就在淩楚以為自己撞破了驚天大秘，要被滅口的時候，聿風突然開口問道：“你有心儀之人嗎？”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地張著嘴，愣在原地，忘了回答。
    直到聿風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他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有、有過。”
    有過？那就是過去式了？聿風眉頭皺得更緊，看來是失敗的感情經曆。
    失敗的經驗沒有學習的必要！
    聿風不再遲疑，邁步離去，留下淩楚一頭霧水、滿心疑惑，不知所措地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