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飯是件很繁瑣的事情。
    葉岑溪穿好衣服出來後，便見秦少野挽著袖子，在廚房利落地切菜。
    她坐在外麵的餐桌，透過敞開的半扇門，一眨不眨地盯著秦少野看。
    他很俊，這世界上沒有男人比他更俊。
    他身材也很好，寬肩窄腰大長腿，而他的體力，也完全和他的身材成正比。
    葉岑溪心中甜苦交織，思緒就更加淩亂。
    也許父輩的恩怨，不應該由小輩承擔。
    可葉岑溪不是聖人，她恨秦少野的爸爸害死自己的爸爸，因而她心裏不免對秦少野產生怨恨。
    而這種怨恨，難以壓製。
    所以葉岑溪一直緘默其口，不肯跟秦少野多說一句。
    她連去調查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沉思之際，一隻手敲她的頭，葉岑溪抬眸看去。
    秦少野道：“別發呆，吃飯。”
    葉岑溪安靜地拿起筷子，低頭扒飯。
    自打這以後，葉岑溪和秦少野暫時也算相安無事。
    兩人很有默契，對之前的矛盾隻口不提。
    然而，整整一個多月過去，他們像合租室友，過著很平淡的日子。
    躺在一張床上，秦少野有意和她親近，葉岑溪卻邁不過心裏那道坎兒，每每都是以工作勞累，拒絕了。
    兩人背靠著背，明明很近，心仿佛遠了。
    秦少野想不通她到底是怎麽了。
    這陣子他母親趙一如也消停很多，沒再惹出什麽事端。
    本以為葉岑溪和他，可以恢複到以前，可是狀況卻比想象中的還要差。
    她依舊抗拒他。
    秦少野遲疑片刻，轉過身把人抱在懷裏，貼在她頰邊，輕吻她的耳根。
    不出意料，依舊被推開。
    葉岑溪閉著眸子道：“快睡吧，明天我還要去上班，折騰到太晚，我會起不來。”
    秦少野從被子裏坐起身，垂頭看著她，“你到底怎麽了？”
    “沒事，就是累了。”
    瞧著她冷淡的模樣，秦少野心裏有氣，翻身下了床。
    他穿好衣服，語氣也冷了，“你上班累，我就不來給你添麻煩。冰箱裏存著幾天的飯菜，記得按時吃，不要總點那些沒營養的外賣，我先走了。”
    秦少野推門離開。
    葉岑溪沒留他，而是怔怔地貼在枕頭上，任由淚珠從眼角滾了下來。
    這麽長時間過去，她還是跟之前一樣沒用。
    退縮、抗拒、怨恨，從沒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減少。
    葉岑溪情緒更加低落，甚至因此影響到了工作。
    還好臨近過年，就快放假，葉岑溪總算有了喘氣的時間。
    武初一給她電話，問她去哪裏過年。
    葉岑溪想了想道：“我爸爸和爺爺的墓地都安置在老家，我今年想回去看看他們。”
    “你自己一個人嗎？”
    葉岑溪嗯了一聲。
    武初一試探問：“秦少野不陪你一起？”
    “他有家人要陪，而且也需要忙別的事情，沒時間。”
    其實，葉岑溪還沒跟秦少野說自己的安排。
    因為他生氣了，生了很大的氣。
    他不肯接她電話，她發微信，他也不回。
    她幹脆就不去打擾他。
    武初一問：“你和秦少野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等你從老家回來，記得找我玩。”
    葉岑溪答應了，又扯了幾句閑話，就中斷了通話。
    很快，公司發布了放假的具體日期，臘月二十六正式放假，一月初八正式上班，十二天的假期，足夠葉岑溪自己回老家再冷靜幾天。
    她訂好了臘月二十六上午的機票，整理好行李後，就登上飛機，飛回了老家。
    兩個多小時後，飛機在t市機場降落。
    這裏比c市要冷，天氣很幹，久違地回來一次，葉岑溪真的有些不適應。
    她搓了搓被凍得冰涼的手，打開手機。
    幾乎同一時間，一通電話就撥了進來。
    是秦少野打來的。
    葉岑溪接通，“喂？”
    “我給你打電話，你手機怎麽一直關機？”
    秦少野先是擔心，然後就是惱怒。
    最不讓他省心的，就是這個死妮子，真是上輩子欠她的。
    葉岑溪解釋，“我剛才在飛機上，所以手機關機。”
    “飛機？你去哪兒了？”
    “我回老家。”
    “你沒長嘴，為什麽不跟我說？”
    葉岑溪咬了咬唇瓣，“我給你打電話，但你沒接。”
    對麵長久的沉默，半晌才傳來秦少野的聲音，“你這是在跟我賭氣？”
    “沒有，我之前就打算回老家，我爺爺，還有...爸爸的墓地，被安置在老家，我很久都沒來給他們燒紙掃墓。”
    也不僅僅是如此，葉岑溪還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自己靜一靜。
    老家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任何人打擾，沒有工作上的忙碌，就她自己。
    說不定心情一放鬆，就什麽事情都想通了。
    秦少野沉聲問：“你老家那邊，隻有你自己一個人？”
    葉岑溪嗯了一聲，“年前工作忙，自己一個人，也當散散心。”
    最重要的一點，她沒有家。
    既是過年，誰不想闔家團圓。
    可她爸爸和爺爺早就死了。
    二叔雖然叫她一起去過年，但也是因為聽說，她和秦少野關係匪淺，想借著她繼續跟秦家攀關係。
    至於她媽陸嵐，隻是問候了她幾句，給她發了紅包。
    自然，她不會收陸嵐的錢。
    葉岑溪心如明鏡，知道她隻是多餘的，陸嵐能叫她一起去過年，那才是有鬼。
    還好葉岑溪早就習慣了，心再疼，也隻是疼到麻木，掀不起任何漣漪。
    秦少野直截了當道：“把你老家的地址給我。”
    “做什麽？”
    “我去找你。”秦少野再生氣，也不想留她一個人過年。
    葉岑溪拒絕了，“你平時也忙，不如趁過年好好陪陪秦爺爺，我這邊都好，你不用擔心。”
    “你自己一個人過年，看著別人家團團圓圓，你就開心了？”
    葉岑溪眼底霧氣越來越多，語氣卻依然平淡，“我都習慣了，以前我也是那麽過來的。”
    秦少野平靜道：“你現在有我。”
    葉岑溪捂住自己的唇，盡量讓自己別哭出聲。
    秦少野那邊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也知道，她一定很難過。
    他顧不得生氣，柔聲道：“把你老家地址告訴我，我去找你。”
    葉岑溪想和他一起過年，但又不想，她有太多顧慮，也需要一個極為清靜的環境，好好想一想事情。
    秦少野一來，她的計劃就全都亂了，心也亂了。
    “我初六就回去了。”葉岑溪轉移話題，變相拒絕。
    秦少野顯然氣得不輕，怒道：“葉岑溪，你就沒一天讓我安生的時候。”
    他吼完這一句，掛斷電話。
    葉岑溪想哭，也想笑。
    她覺得自己此時的表情，肯定是滑稽極了。
    提著行李走到機場衛生間，她拿著紙巾擦了擦臉，坐上大巴回到市區。
    她找到以前葉家的老房子，安置下來。
    休息了一晚。
    翌日，葉岑溪起了個大早，她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逛，重溫一遍已經陌生的風土人情。
    這裏的經濟以及環境，都沒c市好，但卻是葉岑溪長大的地方。
    她去花店買了雛菊，又去街邊買了些紙錢，打車去了墓地。
    爺爺和爸爸的墓地挨在一起，葉岑溪將兩束雛菊，分別放在墓地旁。
    她又燒了紙，陪著他們待了一會兒，才提著籃子轉身離開。
    “岑溪！”
    正準備出墓園，葉岑溪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
    聲音很熟悉。
    轉頭一瞧，竟然是周言川。
    葉岑溪有些意外，“學長，你怎麽在這兒？”
    周言川看見她手中的籃子，笑道：“跟你一樣，也是來給去世的家人燒紙。況且你別忘了，我老家也是這邊的。”
    葉岑溪忽然記起來，她和周言川剛認識的時候，周言川確實說過，他們是老鄉。
    不過她沒想到，周言川竟然也回老家過年，還在墓地碰見了。
    她笑道：“我來給我爸爸和爺爺掃墓，你呢？”
    “我是給外公外婆掃墓，我媽媽在c市工作忙，抽不出空，就讓我來了，我後天就回去，你呢？”
    葉岑溪道：“我留在這裏過年，初六再回去。”
    “你家人也在這邊嗎？”周言川蹙眉問。
    “沒有，我自己一個人過。”
    周言川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最終，他說：“你可以去找你男朋友一起跨年。”
    “他有事。”
    葉岑溪笑意有些淡。
    周言川沉默半晌，“你最近狀態有些差，我聽你的直屬上司說，你工作的時候總是精神恍惚，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煩了？”
    一瞬間，葉岑溪突然有種想傾訴的念頭，想了想，她說：“學長，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應該就是你煩惱的點吧。”
    葉岑溪嗯了一聲。
    “正好臨近中午，我早晨沒吃飯，肚子正餓著，不如找個店子坐下，我們好好聊聊。”
    “好，我家附近，有一個開了許多年的店，是老字號了，裏麵的燒鵝很好吃，不如去那。”
    周言川同意，兩人便去了那家老字號店。
    點完餐，周言川說：“有什麽話，你就直說，雖然我不一定能幫你解決煩惱，但是好歹是個傾訴對象，你說出來也會好受點兒。”
    葉岑溪道了聲謝，開始娓娓道來。
    不遠處，一輛低調的吉普車緩緩駛來，男人眼中迸發的寒意，猶如凜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