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市短短幾天，葉岑溪處處碰壁，天氣冷，心也冷。
    周言川無異於雪中送炭，倒是讓她有了幾分暖意。
    葉岑溪給周言川倒了熱茶，“你在這邊出差，要待多長時間。”
    周言川拇指摩挲著杯子，“看這邊的項目進展吧，最少也要三個月。”
    “三個月？”葉岑溪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這麽長時間嗎？”
    周言川嗯了一聲，“其實主要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葉岑溪手一抖，熱水差點兒撒出來。
    “抱歉，你是說...”她試探地問。
    周言川也不再隱瞞什麽，“我是專門來看你的。”
    葉岑溪莫名有壓力，“我明白你的心意，隻是我已經懷孕了，你...”
    “岑溪，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周言川打斷她，“可我並不在乎。”
    他放下杯子，“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沒想過戀愛，也沒有想過結婚。”
    不想戀愛結婚，總要有個緣由，葉岑溪下意識問：“為什麽？”
    “和小時候的創傷有關吧。”周言川似乎想到很可怕的事情，臉色隱隱發白。
    六歲的時候，他被人販子拐賣到一個小山村。
    那個小山村沒有法律，民風野蠻，他看到過很多被拐賣進來的婦女和小孩。
    幾個男人欺負一個女人，都是常有的事情。
    女人痛苦而羞恥地大哭，試圖逃跑，卻被村民綁進豬圈，肆意折磨。
    村子就那麽大，他經常看見不成人樣的女人，被當作牲口一樣折辱。
    他漸漸對男女之間的情事，產生生理，甚至心理上的不適，後來被救走，他也沒從這陰影中走出來。
    直到和葉岑溪遇到之前，他才有了想結婚的心思。
    隻是他向往的婚姻，是柏拉圖式的愛情，是精神上的契合。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這樣無性的婚姻。
    因而他一直沒勇氣追求葉岑溪，也隻能祝福她和秦少野在一起。
    現在他想爭取一回。
    葉岑溪見他臉色很差，忙道：“抱歉，好像讓你想到不開心的事情。”
    周言川搖頭，“無妨。不過因為小時候的創傷，我更傾向柏拉圖式的婚姻，不談肉體，隻談精神，至於孩子，我會視如己出，把他好好養大。”
    信息量過大，葉岑溪有些難以消化。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樣對你不公平，而且即便是精神契合的婚姻，那也要兩人相愛才行，但是我...”
    柏拉圖式的婚姻，她不是不能接受，隻是對方並不是自己喜歡的人，那跟盲婚啞嫁有什麽區別。
    被拒絕，周言川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坦然，“既然如此，那我以後就不提了，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嗯，是朋友。”葉岑溪心裏鬆了口氣。
    “你最近在找房子？”周言川突然轉移話題。
    葉岑溪給他添了茶水，“你怎麽知道？”
    他從小茶幾底下拿出幾張戶型圖，“這個。”
    “我想找一個六十多平，兩室一廳的南向學區房，最好是要現房，等我懷孕之後，就能帶著孩子來住，隻是目前還沒有找到合適的。”
    提到這個，葉岑溪就頭疼。
    找房子和裝修，都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除此之外，找工作也讓她焦頭爛額，好像什麽事情都不順心。
    再加上懷孕的緣故，她總是情緒低落，動不動就想哭。
    夜深人靜時，秦少野那張臉還總是在腦海中陰魂不散，她精神備受折磨。
    葉岑溪不由自主歎了口氣。
    周言川便道：“我在房地產行業有朋友，你如果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打聽。”
    如果有內部消息，自然會好找房源。
    葉岑溪明白這個道理，隻不過她不太好意思讓周言川替她操心，“會不會耽誤你？”
    “那倒不會，我朋友一句話的事而已，到時候看房還是你自己去。”
    “那麻煩了。”葉岑溪道謝。
    突然，她想到什麽，急忙問：“你最近有沒有開發新產品的想法？”
    周言川笑道：“當然有，隻是你也說了，是新的產品，現在市麵上的化妝品和保養品五花八門，開發新產品很難。”
    “如果我能提供配方，再投少部分錢進去，你願不願意和我合作？”
    葉岑溪想得很遠。
    以她現在的情況，即便是找到工作，也做不長久，不如創業。
    周言川有錢有人脈，她可以提供完整的配方，隻是她也需要詢問周言川的意思。
    “當然。”周言川想都沒想便應了，“我是商人，賺錢的項目，自然要做。”
    兩人一拍即合，又是認識許久的朋友，無需互相防備。
    葉岑溪提供的配方又很符合市麵需求，研發測試成本並不大，資金準備充足後，很快提上進程。
    項目進展得愈發順利，葉岑溪的肚子也愈發的大。
    索性孩子爭氣，不怎麽鬧騰，她在工作上也算得心應手，等產品到了宣傳階段，她正好快要臨盆，因著肚子抽痛頻繁，她才緩下來休息，在醫院養胎。
    這期間，她常收到了嚴老師和武初一的禮物和問候，也收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電話，是陸嵐打來的。
    陸嵐說，安然已經找好婆家，馬上就要出嫁，希望她也能去參加婚禮。
    葉岑溪拒絕了。
    “你還不肯原諒媽媽嗎？”陸嵐聲音哽咽。
    葉岑溪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仿佛感受到裏麵小家夥咚咚的心跳聲，“我原諒你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沒必要再強融。”
    “我知道了。”陸嵐聲音低落，“小溪，聽說你跟秦少野分手，回市了，你現在怎樣，缺不缺錢？”
    “我過得很好，也不缺錢，你不用擔心我。”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去看看你；或者你偶爾來市，來看看媽媽。”
    葉岑溪沒應，輕聲道：“代我祝安然新婚快樂。”
    陸嵐嗓音一噎，“好，我會代為轉達。”
    電話中斷。
    葉岑溪心裏不免難過，她也即將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正因如此，她更加不理解陸嵐曾經為何要那樣對她。
    她有了孩子，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給他，哪裏舍得打罵。
    隻是到底是時間過了太久，許多的恩怨，也被衝散了，她已經不恨陸嵐。
    就像她對秦少野的感情，似乎也隨著時間的衝擊，慢慢淡下。
    病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周言川從外麵進來，“怎麽樣，肚子還痛嗎？”
    “醫生說這是要生的征兆，不算太疼，產品進展怎麽樣？”
    “我來看你，順道也是告訴你這件事，第一批產品已經售罄，市麵反響不錯，資金已經全部回籠。”周言川麵上全部都是喜色。
    葉岑溪不由得喜上眉梢，“真的嗎？”
    “真的。”周言川坐在病床邊，盯著葉岑溪被病號服撐起來的肚子，“可見你肚子裏的這個小家夥是個福星，一出生他媽媽就是個富婆了。”
    這話葉岑溪愛聽，她撫了撫肚子，“這都多虧你，要不是你當初答應跟我一起合作，也不會有今天。”
    “一句話，你就否認了你自己的貢獻。”周言川搖搖頭，“明明孕期那麽拚，勸都勸不住。”
    “女人本強，為母更強，我得為孩子做打算。”
    提起孩子，葉岑溪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慈愛。
    周言川愣了三秒，緩緩別過頭，輕咳一聲，仔細去瞧，他的耳根紅了一小塊。
    葉岑溪突然蹙眉，捂著肚子。
    周言川緊張道：“怎麽了？”
    “肚子有些痛。”
    “是不是快要生了？”周言川渾身繃緊，一臉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葉岑溪咬緊牙關，“越來越疼了，醫生，去叫醫生。”
    周言川往常的穩重消失不見，整個人手忙腳亂，把醫生拉過來的時候，他手都是抖的。
    很快，葉岑溪被推進手術室。
    產房外麵的燈亮起，裏麵響起女人壓抑又沉重的叫聲。
    周言川等在產房外，來回踱步。
    一個小時後，產房外的燈滅了。
    護士抱著孩子出來，上前問：“你是孩子爸爸嗎？”
    周言川愣了下，才道：“不是。”
    他又補充了句，“我叫周言川，是孩子的幹爹。”
    護士麵色狐疑，這輩子接生了那麽多嬰兒，見過父母丈夫在外麵等的，也見過沒人等的。
    幹爹在外麵等，這還是頭一例。
    護士第一反應就是，可能是拐賣小孩的。
    抱著嬰兒後退一步，護士問道：“請問裏麵的產婦叫什麽？”
    “叫葉岑溪。”
    護士蹙眉，“你等會兒哈，我進去問問。”
    萬一是個人販子，就壞事了。
    周言川哭笑不得，他這輩子最恨人販子，反倒被當成了人販子，他隻好先問：“她怎麽樣？”
    “產婦沒事，等醫生處理後，就可以推回病房了。”
    護士抱著孩子又進去。
    葉岑溪的鼻子還插著氧氣管，護士問她道：“外麵有個叫周言川的男人，自稱是孩子的幹爹，你認識嗎？”
    “認識。”
    以前周言川說過，等孩子生下來，讓孩子認他當幹爹。
    葉岑溪答應了。
    護士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才抱著孩子出去。
    她小心翼翼把孩子遞到周言川懷裏，“七斤多，這紙上麵是孩子的腳印，孩子性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