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初一坐上陳斯的車。
    車上，陳斯遞過來一瓶水，“要喝嗎？”
    其實武初一心裏已經有陰影了，那次和白墨陽相親，她吃了他遞過來的蛋糕，就出事了。
    她下意識道：“不了，我不太渴。”
    陳斯擰開，自己喝了。
    他偏頭道：“你剛才吃了那麽多點心，不覺得膩嗎？”
    “還好。”武初一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因為職業原因，我很少吃甜品，所以不會膩。”
    陳斯隨手將水放到一邊，便啟動車子。
    他認識武爸爸的家在哪。
    快要到武爸爸家門口的時候，路上突然竄出來一隻野貓。
    前麵路燈比較暗，事情又很突然，陳斯急刹車。
    他放在旁邊的礦泉水倒了，因為慣性使然，大部分水都撒在了他的毛衣上。
    砰的一聲。
    又是一陣劇烈的聲響，竟然追尾。
    方才陳斯刹車太快，估計後麵的車沒有反應過來，撞上了。
    陳斯用紙擦了擦毛衣，披著外套下車。
    武初一也跟著下去。
    看到後麵的車，武初一愣了下。
    霓虹燈打在車窗上，穆紹那張冷肅的臉淹沒在其中。
    下來的人，是他的司機。
    司機遞給陳斯一張名片，“如果需要賠償，可以打這個電話。”
    陳斯下來，確實是想商量一下賠償的事情。
    但不是讓人家賠償自己，而是他賠償人家。
    畢竟是他突然急刹車在先。
    陳斯禮貌道：“剛才我開車的時候，路上突然竄出一隻野貓，發生追尾事故，應該是我的責任。”
    他接過司機手裏的名片，把自己的聯係方式寫在上麵，又遞了回去，“車子修理費用，我會照價賠償。”
    司機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便上了車。
    武初一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跟穆紹發生追尾。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玻璃窗上的色彩太過迷離，她連他的整張臉都看得很模糊。
    但武初一能感覺到，穆紹在看她。
    她抿了抿唇，轉身坐回了陳斯的車。
    陳斯轉頭看了她一眼，“後麵是你的熟人嗎？”
    武初一垂眸恍惚道：“為什麽這麽問？”
    “剛才你似乎一直在盯著副駕駛位的人看。”陳斯很敏銳，“如果你們認識的話，後麵那輛車子應該是刻意跟來的。”
    武初一不想再自作多情。
    之前有很多次，她都覺得穆紹是對她有感覺的。
    但他三番五次將她推遠，她心裏已經不敢有什麽奢望。
    更不敢去猜測，穆紹是因為在意她相親而跟來的。
    她淡淡道：“隻是看著眼熟，不是熟人，走吧。”
    陳斯沒說什麽，開車將武初一送回家。
    他外麵的風衣是敞開的，武初一看到他毛衣上的大片濕痕。
    “去我家裏換身衣服吧。”武初一道，“你家離我家還挺遠的，這麽冷的天氣，濕著衣服容易感冒。”
    陳斯開玩笑道：“才相親完，我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嗎？”
    “我媽媽應該在家。”武初一笑說，“以朋友的身份登堂入室，正好換件衣服，我爸爸的衣服你應該可以穿。”
    陳斯有潔癖，更不喜歡身上粘糊糊的。
    他扯了扯衣服，最終還是跟著武初一下車，去了她家。
    正準備開門進去的時候，武初一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
    那輛低調濃黑的吉普車，就停在不遠處。
    武初一知道裏麵坐的是誰。
    但她不願再去深想，便推開門，請陳斯一起進去。
    武媽媽得知陳斯就是武初一的相親對象，以為他來家裏，是因為他和武初一聊得不錯，因而態度很熱情。
    武初一解釋道：“剛才陳斯不小心把水灑在身上，我隻是帶他進來換件衣服，媽媽，你能不能去爸爸的衣櫃裏，找一件陳斯能穿的。”
    “正好我給你爸爸買了件新毛衣，小陳正合適穿。”武媽媽曖昧一笑，笑嗬嗬地進去。
    武初一和陳斯皆是一臉無奈。
    “或許我剛才應該拒絕你的好意。”陳斯聳了聳肩。
    武初一捂臉，“放心，我會跟我媽媽好好解釋的。”
    她把外套脫下來，掛在衣架上。
    又給陳斯沏了茶水。
    陳斯換完衣服後，武媽媽又拉著他聊了許久。
    武初一本能解釋說：“媽，你別誤會，雖然我和陳斯相了親，但八字還沒一撇呢，目前也隻是朋友，你別瞎想。”
    武媽媽對陳斯還算滿意，“朋友也可以慢慢發展的嘛。”
    武初一歎氣，看著陳斯道：“對了，你不是說等會兒還要去處理工作的事情嗎？”
    “啊，是。”陳斯慢半拍地回道，“伯母，我要告辭了。”
    “小陳慢走，初一去送。”
    武媽媽把兩人從門口推了出去。
    武初一和陳斯麵麵相覷，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們眼裏都帶著幾分無奈和尷尬，畢竟被誤會的感覺，屬實不太好。
    而這正常的一幕放在不遠處的穆紹眼裏，就變了味道。
    他起碼在外麵待了快一個小時。
    也就意味著，陳斯在武初一家裏待了快一個小時。
    而穆紹不確定，家裏是不是隻有武初一一個人，還是說她父母都在家。
    如果家裏隻有武初一自己，那他們孤男寡女待一起，做了什麽呢？
    聊天？還是...
    這時，穆紹敏銳地看到，陳斯身上的衣服明顯換了。
    孤男寡女，還換了衣裳，發生什麽，不言而喻。
    穆紹用力吸著煙，濃厚的煙入了肺，嗆得心裏發堵。
    司機道：“紹哥，你剛才為什麽不進去，萬一武小姐和那個姓陳的發生了什麽...”
    穆紹舌尖上有煙的苦味。
    他有什麽資格進去？
    從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都渾渾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過來。
    就好像，行動不受大腦控製，隻靠著本能做出反應。
    他看到武初一和陳斯相視而笑，笑的很甜。
    和剛才從飯店裏走出來的時候一樣。
    穆紹的視線緊緊跟著那道纖細的身影，他知道她看見了他。
    也知道她選擇視而不見。
    武初一將陳斯送走後，再經過他汽車旁邊的時候，穆紹推開車門走出去。
    兩人的距離，不過兩米。
    如果武初一這個時候還裝作看不見，那就真的不合適了。
    不考慮她和穆紹的糾葛，念著她和葉岑溪的這層關係，她也不能再視而不見。
    “晚上好。”憋了半晌，武初一堪堪說出這句既沒營養，又很空泛的話。
    穆紹卻不說話，而是盯著她看。
    武初一被盯得頭皮發麻。
    她道：“外麵天有些冷了，我先進去了。”
    毫不猶豫地轉頭，武初一幾乎落荒而逃。
    就在她即將進門的時候，身後傳來穆紹的聲音，“能聊聊嗎？”
    短短四個字，武初一就邁不動腳了。
    她覺得自己挺沒出息，明明被穆紹拒絕過那麽多次，然而他隻要跟她稍稍主動說句話，她就開始手足無措，甚至心裏麵隱隱期待什麽。
    武初一忍著眼眶的灼熱，轉頭道：“你想說什麽？”
    “他叫陳斯？”
    武初一垂眸嗯了一聲。
    “你喜歡他？”
    “第一次見麵，談不上喜不喜歡。”武初一平淡地陳述著事實，“不過是到了年紀，找個合適的人，該結婚了。”
    穆紹麵色有些僵，“什麽時候結婚？”
    “不知道。”
    穆紹沉默著。
    他高大健壯的身體僵在原地，暗淡的月色，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深邃的五官落著陰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武初一攥了攥拳頭，“你來這裏，不是單純來問我這種問題的吧。”
    穆紹眼裏浮現幾分慌，但他天生冷淡的性子，輕易看不出他微弱的情緒波動。
    他嗯了一聲，沒頭沒尾道：“我隻是來保護你的安全。”
    司機在一旁撇嘴，明明就是介意人家武小姐相親，派他跟過來。
    方才還怕他跟丟，一直讓他跟緊點兒，跟緊點兒的後果就是，不僅追了尾，還親眼看見人家武小姐請別的男人進了家裏。
    雖然穆紹和武初一的關係縹緲不定，但司機能看出來，他們紹哥明顯就是對人家姑娘上了心。
    所以現在司機看穆紹的頭發，總感覺在慢慢發綠。
    武初一頓了頓，“秦少野和葉岑溪讓你來的？”
    穆紹淡淡道：“秦少野讓我關照你，我怕你跟上次一樣出事，所以才跟來的。”
    原來是這樣，武初一差點兒又自作多情了。
    她突然有些不甘，不甘帶來的，是微不可查的怒意，連她自己都沒能察覺到。
    武初一語氣發冷，有幾分賭氣，“不會，陳斯是個很好的人，他家世好，性格溫和，人品也不錯。所以這次不會跟上次一樣。”
    穆紹喉嚨微動。
    隻是很輕的吞咽的動作，他卻覺得喉嚨發哽，甚至令他呼吸不暢。
    他點了根煙。
    嫋嫋煙霧順著涼風，盡數撲在他臉上。
    醒神的味道，直衝鼻息。
    半晌，穆紹才找回了聲音，“你和他不熟，最好不要輕易帶男人回家。”
    “多謝提醒。”武初一麵色緊繃著。
    穆紹繼續道：“女人要有防範心。”
    越來越離譜的話題，武初一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她心裏不免煩躁，“說完了嗎？”
    穆紹眼眸微垂，身體僵硬地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