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老宅，顧二妞不日即將出嫁，從院門口的紅燈籠到院子裏張貼的紅紙，入目煞是喜慶。
    雖是閨女出嫁，並不是娶兒媳添新人，顧揚文和小田氏卻並未摳唆，還是置辦了八桌的席麵。
    這年頭，村裏人家少有如此講究為閨女辦一場添妝席麵，大多數還是直到成親當天置辦兩桌。
    這次席麵就準備了四個冷盤，六道熱菜，寓意十全十美，還專門提前請了人顛勺，不可謂不用心。
    故而，盡管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添妝，大房雖有開口留飯，唯有家中親戚不跟他們客氣，有的關係一般就沒多留了。
    顧二柱三兄弟攜妻帶子抱孫的到來時，顧大姑和顧小姑兩家，還有小田氏婆媳四人的娘家親戚都還在。
    看似八桌席麵不少，但無一不拖家帶口來賀，坐是肯定坐不下，隻能將就，像顧大姑就去後院搭把手了。
    和以往置辦席麵一樣，在後院搭的灶，有眼力的，如劉氏，她雖不會緊跟大姑子去後院，也是帶兒媳去的二妞閨房。
    該說不說的，對這個夫家侄女，她並無多大不喜，起碼她倆妯娌打架的時候，這個侄女不會拉偏架。
    可要說多有好感，也沒有，到底不像大妞三妞，她和她們娘鬧不和，大妞三妞還偷摸著給她搭把手幹活。
    因此，她明麵上給夫家侄女的添妝禮是一樣的，一樣的兩支石榴花銀簪，一樣的兩塊綢緞布料。
    女子不易，給孩子討個往後日子富足，子孫綿延的好兆頭，也算是她兩口子當二叔二嬸的一番心意了。
    等兩個兒媳也在她和兩個弟妹之後按禮和侄媳添了妝，她原本是想以家裏還有兩個小孫子為由告辭離開。
    不曾想被大房婆媳四人娘家女眷給拽住，直言等她們上桌，一時之間連她兩個兒媳都走不了了。
    好在一頓席麵吃完也快，孩子大伯娘估摸是心思都在閨女收了多少添妝禮的在閨女屋子少有露麵。
    少了孩子大伯娘在場，又有老太太鎮場子，連男桌那邊也沒多喝酒，大家夥說說笑笑地就散場了。
    “這是在那頭吃的最省心的一頓了，雖說肉不多，魚不大，人多擠的胳膊都伸不開，好歹混過去了。”
    不要懷疑，沒錯，說這話的是你媳婦、娘的大兒媳！劉氏頗為好笑地瞪一眼前麵轉頭看來的顧二郎。
    顧二郎笑笑，“大伯愛體麵，有啥心思都不會今兒在他親家親戚跟前擺出來，咱老叔如今可不慣他。
    再有大郎，早前他還能眼紅六郎，如今還眼紅個啥，他再不服輸都不管使，何苦還和六郎較勁兒。”
    “他們不是怕六郎後天不去哪頭？”馬珊不是很信她男人這話，大伯估計是，他顧大郎還服輸了不成？
    別以為她瞅不出大郎兩口子給二妞添妝添的那一根簪子壓根不是真金，那是鎏金的銅簪子好不！
    這不就又顯擺他們是長子長媳來著了，不要想壓過誰的，二妞又不是寶丫，還想她和三丫咋地！
    笑死人，虧大郎家的還說啥要不是手頭緊，就三個小姑子，她咋地也給小姑子多添一對金鐲子來著！
    當誰不識真金似的，誰還能不識啥叫鎏金簪子，啥叫真金簪子，也就蒙蒙三嬸，老嬸都笑壞了！
    “不是，六郎後天還有事要進城，他們都聽說了。”顧二郎放慢腳步，讓他爹他弟先行一步地等他娘一行人走近。
    “就這事兒，咱爺還想六郎遲一天進城的時候，大爺爺讓六郎隻管先去忙他的，等二妞回門再抽空見新姑爺。”
    “大爺爺倒會來事，又不是咱家新姑爺，見啥見——”
    “不可道長輩是非。”這媳婦兒，顧二郎哭笑不得打斷，“場麵話還當真了。我咋說我嶽母也給二妞添妝了？”
    話題轉的有些快，馬珊愣了一下，搖頭笑道，“大妞都給添妝了，不好落下二妞唄，三叔三嬸也添了吧？”
    她後麵的話，問的則是周半夏了，“是，到底是實在親戚，我爹娘好像是今早派了管家送去的禮。”
    就你會說話，啥實在親戚，可，要說不是實在親戚，嘖，三丫又沒說錯，不瞅五郎媳婦她親娘也隨禮了。
    “有咱們這麽多的實在親戚，二妞嫁妝也不少了，就是不知會不會有啥禮被她娘收起來，該不會吧？”
    這個誰知道，彩禮裏隻有五兩現銀，又是四床喜被，又是陪嫁家具，今日又置辦八桌席麵，可不少花費。
    等後天吉日男方迎娶總不會不辦席麵，加上其它七七八八的，就是不給壓箱銀，五兩銀子可不經用。
    再怎麽好麵子，再怎麽想閨女和大妞攀比，家底在那擺著，總不至於本身就欠債了還舉債讓閨女風光出嫁。
    男方又不是門戶高出幾等的獨子，還能先圖個放餌吊大魚，“不好說，這就要看大伯他們愛女幾分了。”
    “反正不會像咱倆的爹娘就是了。”說起這點，馬珊得意抬下巴，“我出嫁那會兒，我爹娘點點都讓我帶上。”
    顧二郎聞言和劉氏相識一眼，果斷拋下媳婦，不著痕跡地快走一步，走到劉氏身側，隻管說他的去。
    不隻管說不行啊，媳婦兒接下來又會說起她出嫁那幾天家裏親戚誰誰誰給添了啥東西，族裏誰誰誰隨了啥禮，連一條汗巾子，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老多了，最多的是皮毛，當然，不是啥好料子，我不要都不行，我爹娘就生怕我嫁妝少了。
    我都記得老多小皮子隻要巴掌大，我尋思著等我往後要用回娘家拿不一樣的啊，我爹娘還說我了。
    我爹娘就不如三叔三嬸了，你出嫁那會兒，三叔三嬸都知道不好一股腦給你當嫁妝，哪像我爹娘連根草都讓我帶上！”
    瞅把你腦袋給搖晃的，這樣還不好？
    周半夏忍俊不禁輕笑出聲，不好說她當時的情況和馬珊不一樣，但？
    “這也是大爺大娘疼你，換個人，他們理你，你不要更好。”
    “這話沒錯，可我還是覺得比起來，三叔更疼你。也就咱爹娘好，不然早被盯住——”
    “小心腳下。”周半夏說著拉了拉馬珊，“大爺夠疼你了。剩下就一個三妞，估摸也快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