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刮了沒多久，仿佛隻是須臾間，豐城便被凜冽的冷氣吞噬。
    顧葉生穿著單薄外套，手指早已凍得僵硬。
    可他卻渾然感覺不到似的，始終站在明家門前。
    不斷有人開車經過，每個路過的人，都會多看顧葉生幾眼。
    他筆挺地站著，像一顆沒有知覺的青鬆。
    沈景知看不下去，拽了他好幾次，都沒能將他拽到車上。
    他索性躲進溫暖的車裏，打算等顧葉生人不行了，直接送醫院急救。
    沒辦法，就顧葉生這種擁有的時候不知道好好珍惜，作沒了又上趕著倒貼的性子，活下來都是僥幸。
    顧葉生心裏，已經不抱希望了。
    他隻是覺得自己該留在這裏，彌補心底那塊空缺。
    他還沒有完全醒酒，甚至沒搞明白心裏到底缺了什麽，可他知道，不拿回來，他也活不下去。
    可北星還是打來了電話。
    看到屏幕上名字的那一瞬間，顧葉生心中燃起希望。
    北星心裏還有他，她還願意聯係他。
    顧葉生欣喜若狂地接起電話，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北星冰冷的聲音。
    她在趕他走。
    顧葉生深吸一口氣，喉嚨發涼，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發出聲音的，“你不用管我，休息就好。”
    說完，他抬起頭，苦笑地看著北星房間的窗戶。
    燈還亮著，但窗簾緊閉。
    他明明什麽都看不到，卻好像又能看到，北星就站在窗簾後，正看著他。
    目光對視的一瞬間，北星迅速拉緊窗簾。
    她心跳越來越快，忍不住胡思亂想著。
    但最終，她還是將內心古怪的感覺強壓下去，維持著方才冷淡的聲音，“你如果要等，去其他地方等，不要在我家樓下等，讓鄰居看到，還以為我對你做了什麽。”
    顧葉生笑了一下，笑聲有些苦澀，“你沒做嗎？”
    北星來了氣，“顧葉生，你不要總是倒打一耙。”
    明明是他先挑的事，可他還要裝成受害人，好像做錯事的人是她一樣！
    電話那頭靜默片刻，顧葉生道：“好，我去其他地方等。”
    北星一怔，疑惑地看向樓下。
    顧葉生果真搖搖晃晃地往外走了，也不知道要去哪。
    沈景知想讓他上車，可又被他拒絕。
    他隻是沉默地走著。
    北星越看他的狀態越覺得不對勁，不太像是很清醒的樣子。
    她隻好給沈景知打電話，想讓他帶顧葉生走。
    樓下，沈景知正在扯著顧葉生罵街。
    “顧葉生！你到底想怎麽樣？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你現在要是不想活了，就痛痛快快去死，別浪費醫療資源！”
    可等待沈景知的，卻是又一次被推開。
    顧葉生的頭腦好像比方才更混亂，他眉眼間湧動著哀色，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語道：“發生了什麽？我好像想不起來了，我做什麽事惹她生氣了……”
    看著好像已經魔怔了的顧葉生，沈景知一怔。
    他正想是不是該強行把顧葉生拉走，可顧葉生卻忽然停住了。
    星光下，他瘦削的背影稍顯落寞。
    下一秒，顧葉生筆直地向地麵砸去。
    沈景知嚇了一跳，趕在他撞到地上前扶住他。
    顧葉生眉頭緊皺，嘴裏還在念叨著，沈景知湊過去，隱約能聽到北星的名字。
    他伸手摸了下顧葉生的額頭，燙得嚇人。
    “你發燒了？可真是會惹事，趕緊去醫院打針，別再逞強了！”
    顧葉生卻推開沈景知，還想再站起來，“我沒事，你不用管我，回家吧。”
    沈景知快要被顧葉生氣炸了。
    他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哪裏像是沒事的？！
    雖然他不想打擾北星，但若繼續讓顧葉生胡鬧下去，恐怕真要出事了。
    沈景知隻得再度給北星打去電話，“他……發燒了，怎麽都不肯去醫院，你有什麽辦法嗎？”
    兩分鍾後，北星下了樓。
    北星腿還傷著，走起來不太方便，沈景知抱歉道：“他怎麽都不肯聽我的話。”
    北星點了下頭，目光移向站在沈景知旁邊的顧葉生。
    他的眼睛明亮又清澈，看到北星時，裏麵還閃現了絲絲笑意。
    北星歎口氣，“顧葉生，你能不能別鬧了，趕緊去醫院？”
    顧葉生卻走到北星麵前，他拉起北星的手，笑容溫和，“你還是舍不得我的，對不對？”
    顧葉生的手冰的可怕。
    北星摸了下他的胳膊，已經凍得快要僵硬了。
    “你再胡鬧下去，是不想要命了？”北星拂開顧葉生的手，掏出手機，“你如果不想自己去，我就叫救護車，讓他們拉你去。”
    顧葉生卻固執地將北星的手機搶了過去，“你擔心我會生病，是在關心我。”
    北星越聽心裏越煩悶。
    她和顧葉生的關係，當真可以用畸形二字來形容。
    沈景知無奈道：“我剛剛已經試圖帶他走了，可這家夥，就算是病了，力氣也挺大。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了，要不咱倆把他搬到車裏，或者拿繩子捆住？”
    顧葉生卻借著酒勁，嫌棄地看了眼沈景知，接著再次挽住北星的胳膊，在她身邊老老實實站著，“你別想謀害我，我要和北星在一起。”
    “……我是犯賤才要謀害你！我要去謀害，也要謀害個正常人！”
    北星又歎了一口氣。
    看顧葉生的樣子，今天恐怕不會乖乖去醫院了。
    讓他一直在外麵待著也不是辦法，他現在身體很冷，但臉色卻是紅潤的，估摸著是在發燒。
    北星掙紮半晌，隻得說道：“好吧，我先帶他上樓吃退燒藥，降了溫再說。”
    “那可太好了，”沈景知鬆口氣，“我再和他待一會兒，真要被氣死，北星，平時真是辛苦你了。”
    沈景知幫著北星，一起把顧葉生扶進北星的房間。
    顧葉生乖乖躺在床上，北星替他把被子掖好，隱約在他身上聞到酒味，“他喝酒了？”
    “坐在吧台前喝了兩個小時，雞尾酒當成啤酒，當初剛到顧氏集團時，都沒見他喝得這麽拚命過。”
    北星神色複雜。
    顧葉生……他到底是為什麽？
    因為和她吵架，所以去買醉？
    她想得頭痛，實在是不想再想下去了。
    送走沈景知後，北星又回到房間。
    顧葉生閉著眼睛，似乎已經乖乖睡下了。
    北星歎口氣，取來溫度計，先替他量體溫。又趁著等待的時間，取來了退燒藥和溫熱的水。
    等時間到了，北星掀開顧葉生的被子，正要取下體溫計，手腕卻忽然被顧葉生扼住。
    顧葉生稍一用力，強行把北星擁入懷中，“我不需要吃藥……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