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人是顧葉生。
    他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手扶著門框。
    北星明明最怕見到顧葉生，可打開門看到他，眼眶竟然一熱。
    顧葉生本是板著臉，可一看到北星熱切的目光，他自己先怔了一怔。
    語氣下意識溫和起來，“你怎麽了？肚子不舒服？”
    北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慌亂地移開目光，腦子裏冒出肖琳湘的話。比起北安誌帶給她的恐懼，她寧願和顧葉生待在一起。
    但……
    北星深吸口氣，盡量鎮定道：“沒什麽，找我有事嗎？”
    顧葉生擰眉看著她，“城裏有些積水，在這裏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去。”
    北星的目光明顯慌了一瞬。
    顧葉生留意到她的神色，再次追問：“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有，”北星生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她忙把顧葉生往外推，“我知道了，明早走的時候叫我，我先睡了。”
    說完，一口氣關上了門。
    可剛關上門，北星就有些後悔。
    換一間套房，又不是睡在一起，也不是什麽大事……
    北星歎了一口氣，下意識走到窗戶邊。
    她小心翼翼掀開窗簾的一角，北安誌還守在酒店門口沒走。
    北星甚至留意到，街邊停著一輛大眾車，似乎就是她在高速公路上看到的那一輛。
    北安誌果然已經找到明家的住處，他是從b市一路跟過來的。
    北星心情複雜，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像現在這種情況，北安誌對她沒有造成任何的實際損害，就算報警，警方也沒辦法。
    她隻能強迫自己忽視掉北安誌的存在，給房間門上了鎖，然後迅速跑到床上躲進被子裏。
    北星沒敢關燈，房間裏是通亮的，她就一直睜著眼睛，也不知該看什麽，幹挺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得異常緩慢。
    北星翻來覆去，以為自己已經休息了很久，可看了眼手機，才隻過了十分鍾而已。
    她真不知道這一晚到底要怎麽熬過去。
    就在北星還要苦惱時，房間裏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北星怔了一下，拿起話筒。
    是前台打過來的，“北小姐，保潔阿姨稍後會去打掃房間，您直接上樓就好。”
    北星一怔，“上樓？去哪裏？”
    “咦，您還不知道嗎？”前台查了一下記錄，才肯定道，“和您同行的顧先生將房間升級成了套房，顧先生已經過去了。”
    北星怔怔地聽著。
    他……留意到了她的不安？
    北星的心愈跳愈快。
    她應了一聲，掛斷電話，還覺得不太真實。
    顧葉生……是在關心她？
    北星不敢多想。
    她起身拿起外套，按照前台給的房間號，往樓上走去。
    酒店一共隻有兩個套房，其中一間已經被訂了出去。
    北星小心翼翼走到另一間套房門前。
    房門看著，北星偏了偏頭，向裏看去。
    顧葉生正站在客廳的穿衣鏡前換襯衫。
    北星看過去時，他剛好脫了上衣，露出精瘦的肌肉。
    這兩個月以來，顧葉生消瘦不少，但肌肉似乎沒有流失。
    北星一怔，臉頰微紅，迅速偏開頭。
    她在門前躊躇著，不知要不要進去。
    顧葉生餘光瞥了眼北星，懶洋洋道：“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麽可躲的？”
    北星耳根更熱。
    是見過，但畢竟……情況不一樣了。
    北星隻能硬著頭皮走進來，關上門，“你住哪個房間？我去另一個。”
    “知道，”顧葉生穿上襯衫，卻沒有係扣子，他彎著唇，朝北星走過來，故意靠近她，“我也擔心我受到傷害，不會和你住一個房間的。”
    顧葉生忽然逼近，帶著清雋的氣息。
    就像剛被大雨清洗過的城市，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北星下意識屏住呼吸，縮起肩膀。
    顧葉生的唇擦著北星臉頰過去。
    似乎碰到了，又似乎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晚上記得鎖好門，我可不確定會不會走錯房間。”
    北星嚇了一跳，抱起沙發上的抱枕，驚恐地看著顧葉生。
    顧葉生直起身子，笑了起來。
    北星這才意識到，她又被顧葉生耍了。
    “顧葉生！”北星惱道，“你再亂說話，我就真不客氣了！”
    顧葉生再度俯身過來，“怎麽，要打我啊？去我房間打？去床上打？”
    北星的臉頰紅得快要爆炸了。
    虧顧葉生還能鎮定自若地說出這樣的話！
    北星瞪了顧葉生半晌，忽的推開他，匆匆跑進空著的房間，反手鎖了門。
    她與顧葉生隻有一牆之隔，她卻仍然平靜不下來，心跳撲通撲通跳得愈來愈厲害。
    顧葉生明明方才還在生氣，他是怎麽做到忽然之間又變成流氓的啊！
    有的時候北星真是搞不懂他！
    北星氣呼呼地去洗了漱，然後再次爬上床。
    上床前她去窗邊看了一眼，北安誌已經不在路燈下了，但那輛大眾車仍然沒走。
    北安誌大約會一直跟著她，直到她願意掏錢為止。
    但奇怪的是，即便知道北安誌仍然在樓下，北星卻不像方才那般害怕了。
    她甚至很安心。
    北星偷偷看了一眼房門的方向，門不算隔音，她隱約能聽到顧葉生在打工作電話。
    北星似乎已經很久沒聽到顧葉生的聲音了，她認真地聽著。
    不知不覺間，她眼皮越來越沉，慢慢睡了過去。
    她一覺睡到了天亮。
    北星洗漱好，離開房間時，顧葉生已經醒了。
    他讓酒店送來了早點，見她起床，便招呼道：“過來一起吃。”
    早餐很豐盛，有烤麵包，有牛奶，還有各類麵食和小菜。
    北星看著餐桌豐富的菜色，一時有些恍惚。
    曾經她在顧家，張嫂甚至不願意做一些她喜歡吃的東西。
    那些日子好像離她已經很遙遠了。
    “吃完飯就上路，城裏的路已經清幹淨，高速也通車了。”
    聽著顧葉生的安排，北星點點頭，她忍不住問道：“爺爺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很嚴重嗎？”
    顧葉生沉默一瞬，歎口氣，“爺爺畢竟年紀大了，身體機能大不如前，每次被搶救，對他來說，都隻是短暫地延長壽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