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星的手指輕輕掐住被子，麵上未露分毫，心裏卻已經在翻江倒海。
    言雨纓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親眼看著？
    北星的心髒撲通撲通地快跳著。
    她心中生出惡寒，一時卻又無法直截了當地說出那種奇怪的感覺究竟來源於何處。
    言雨纓噗嗤笑出聲，“所以，你明白了嗎？那天在公園，你估摸著也就十幾歲，你爸也在，你爸他搶劫傷人，傷的就是葉生的母親。葉生母親不治身亡，他親眼看到你也在。北星，你可真是心狠，你眼睜睜看著你父親殺人，不去製止，甚至事後都不願出庭作證，你和他有什麽區別？”
    往事像海浪一樣撲來。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可那一天，北星的確記得清清楚楚。
    那日北安誌喝醉酒，北星怕他惹禍，追著他跑了出去。
    北安誌搖搖晃晃地跑到公園，北星追上來，想製止他。
    可平時的北安誌力氣就大得可怕，更何況他現在喝多了酒，竟不管不顧地拿出刀來。
    他朝北星揮舞著刀子，北星甚至被劃傷手臂。
    二人一路追逐著跑到公園內部。
    北星沒記錯的話，那天是七夕節，上午，她剛和朋友一起來過公園，那是她無數不多能放鬆的時光。
    北安誌將平靜的一天完全打破了。
    他衝進公園，朝著人群張牙舞爪。
    北星想去阻止，可腿就像灌了鉛，挪不動步子。
    沒人能明白她對北安誌的恐懼，這種恐懼從北安誌破產那一日開始，就始終未消失過。
    皮鞭、掃帚，甚至是煙灰缸，任何一個能將人打傷的工具，北安誌都朝北星招呼過。
    其他人聽到這種情況，總會說要反抗，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出了門去打工都沒人敢要，有直係親屬又不可能去什麽福利院，北星怎麽反抗？
    她的小命都是北安誌捏在手裏的。
    北星看到北安誌的狀態，隱隱約約覺得會出事。
    理智告訴她該去阻止，可身體不行。
    沒過多久，北星看到北安誌從一條小路裏跑出來，一隻手揮舞刀子，另一隻手拿著一個錢包。
    錢包有些老舊，他貪婪地翻開錢包，將裏麵的鈔票全拿出來。
    鈔票不多，北安誌卻心滿意足。
    隻是看到北星後，北安誌又變得凶巴巴的，他憤怒地朝她亮出刀子，朝她的方向跑過來。
    北星害怕極了，可恐慌的情緒已經席卷她全身，她根本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齊雲安出現，將她拉走。
    齊雲安就是在這次救了她。
    恍惚中，北星看到齊雲安的臉，一直記到齊弦月出現。
    齊雲安將北星帶到公園邊緣，他和她叮囑了什麽，她聽不清。
    因為太害怕，她的注意力無法集中，隻能看到他的唇一張一合。
    再往後，她逃命似的離開公園，什麽都不知道了。
    她隻聽說，齊雲安後來又返回公園，製伏北安誌，讓他不至於傷到人。
    然後北安誌便被扭送進警局，接著以搶劫罪、偷盜罪被起訴。
    有關這部分，北星不是很清楚，北安誌進去以後，北星就沒再管過他。
    說實話，他進去這件事，北星如釋重負。
    她終於可以暢快地呼吸，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不用在睡夢裏還要擔驚受怕，擔心北安誌會衝進去打她。
    往後那兩年日子雖然艱難了些，但隻要能離開北安誌，她都是願意的。
    不必應付北安誌，北星有了大把的閑暇時間，往常她是不敢離家太久的，北安誌會生氣。
    北星和學校商量，去食堂幫工，食堂管她兩頓飯吃。
    晚飯就不吃了，隻當做是減肥，所以多年以來，北星一直很瘦，她根本沒有胖起來的機會。
    幸好她運氣好，發育得早，否則個頭都要矮了。
    北星是真的沒再關注過北安誌的任何事，或者說，她是在有意躲避。
    警察曾經找上門來過，北星偷偷溜走了，後來是北安誌的親哥去處理的這件事。
    北星畢竟還沒成年，警方沒執著於找到她。
    北星從不知道，這裏麵竟然還有顧葉生母親的事。
    言雨纓還在聲淚俱下地控訴，“你根本不知道阿姨是個多麽好的人，她是被迫和渣男發生關係的，但她把葉生生下來後，從未抱怨過，她悉心照料他，葉生也很懂事，小小年紀就能反過來照顧媽媽，後來顧家人找了過來，葉生不願意離開媽媽，顧家人已經預備給他們買房子，還要給他們一大筆錢了，結果……都是因為你們父女！”
    一瞬間，過去的種種都一一對應上。
    為什麽顧葉生總是和北星提起她的父親，為什麽顧葉生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恨意。
    原來他一直認為北星和北安誌是一夥兒的，他以為北星是冷漠著看著父親去行凶，亦或者說，當時的北星，也像是在給北安誌放風。
    北星第一次如此完整地了解顧葉生。
    他娶她，沒有其他原因，隻是因為恨。
    而北星呢，竟然喜歡上了恨她恨得咬牙切齒的人，真是可悲又可笑。
    北星眼中有無限的傷懷，她淡淡地看向言雨纓，“你說這些，想表達什麽，那天發生了什麽，我根本不知道，你倒是說說，北安誌是怎麽殺的他母親，是在哪裏殺的。”
    “公園的小路裏，”言雨纓冷笑著說，“你該不會是想替他辯解吧？他是實實在在地用刀子刺傷了阿姨。”
    北星的眼前卻忽然閃過一道光。
    她大概能想到小路的位置在哪裏，就是北安誌拿著錢包跑出來的地方，但……
    當時他手裏的確拿著刀，可刀是幹淨的。
    如果真如言雨纓所說，刀子怎麽可能幹幹淨淨？
    想也知道是假的。
    殺了顧葉生母親的人不是北安誌，分明另有其人。
    北星看向言雨纓，彎彎唇，露出笑容，“這是你編的故事吧？”
    “我怎麽可能編造這種事？！”言雨纓恨恨道，“如果不是葉生不讓我說，我早就告訴你了！你這個殺人凶手，我隻要一想到慘死的阿姨，就見不得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