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葉生的呢喃聲就像在深山老林中迷路的人，很無助。
    北星沉默了一瞬，歎口氣，“我知道了，隻要把他送回家就行吧？你把位置發給我，我現在過去。”
    夜晚街道車輛不多，北星很快趕到。
    吵鬧的酒吧內，沈景知和顧葉生坐在角落，與熱絡的氛圍格格不入。
    北星快步走過去，顧葉生正趴在桌子上給自己倒酒。
    他臉頰緋紅，看起來已經喝了不少。
    還有人在附近指指點點，大概是已經認出他了。
    北星搶走顧葉生的杯子，看向沈景知，“怎麽不攔著他？”
    沈景知苦笑道：“我能攔得住他？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倔的像頭驢。”
    北星知道沈景知沒說謊。
    她隻好過去扶顧葉生起來，“你老老實實跟我走，別鬧。”
    顧葉生卻已經認不出她了，非但沒聽話，反而拍掉了她的手，“你走，走開，別管我。”
    “顧葉生！”北星惱道，“你不要命了？你忘了你當初喝酒喝到住院了？”
    顧葉生閉著眼睛，凶巴巴道：“我要喝，就是要喝，住院才好，住院了，你去把北星找來，說不定她還會來看我死沒死。”
    北星被他的話氣笑了，“你倒是對自己的定位有清晰的認知。”
    她拽著顧葉生的胳膊，“你要是還是個男人，就別天天要死要活的，好像是我欺負了你。顧葉生，是你在欺負人，你看不出來嗎？”
    沈景知見狀，猶豫道：“北星，其實你今天能過來，就說明……你心裏還是有他的吧？”
    北星一怔。
    她鬆開顧葉生，神情複雜地看過去。
    這件事，她沒辦法否認。
    直到現在，她還都喜歡顧葉生。
    可喜歡又怎樣，她和顧葉生之間的事情太複雜，就算她能忘掉過去，她和顧葉生的性格也沒辦法磨合。
    沈景知說：“其實我真的很理解你，葉生他絕對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你和他在一起，是你受委屈。不過他的確有自己的苦衷，你可能不知道，他媽媽遇害的時候，正好是顧老爺子找到顧葉生的時候，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心裏也一直渴望能有父親，所以顧老爺子找到他時，他沒有拒絕和顧家人接觸。他一直覺得是他害得他媽媽傷心難過，所以才會在那個時間離開家裏去公園，這是他心裏一直過不去的坎兒。”
    “你倆之間的淵源，我也聽說了，他一直以為你和你爸爸的關係還不錯，他親眼看到你們父女倆當時都在場，他認為你沒有阻止你爸爸殺人，也有錯。”
    “這件事……我沒法評價，這件事是葉生心裏的執念，他在單親家庭裏長大，他和媽媽的感情非常好。你能理解嗎？”
    北星聽後，卻笑了一下，“這些事我都知道。”
    沈景知怔住，“你已經知道了？那你……還是不肯給他一個機會嗎？北星，他這幾年，過得真的很苦，看起來人模狗樣，可他經常偷偷來這裏喝酒，顧老爺子他們都不知道。他沒日沒夜的工作，一點兒也不顧及自己的身體，連醫院都不願意去，他現在去做個體檢，肯定很多指標都不合格。我隻是想說，你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不是要和他和好，是再給他一個去了解他的機會？他這個人，不完全是表現出來的那麽古怪。”
    北星低下頭，看向顧葉生。
    不知何時，他又趴在吧台上睡著了，睡顏竟顯得有些乖巧。
    北星輕聲道：“我想，你搞錯我們之間的矛盾了。”
    沈景知不解道：“你們之間還有什麽矛盾？”
    “隻要顧葉生沒對明家做過不好的事情，過去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計較。不管怎麽說，北安誌畢竟搶了他媽媽的錢包，如果不是他有貪念去搶錢，也不會被顧葉生誤會。我是他的女兒，雖然倒黴，但也是沒辦法的，為此被他報複，我認了。但……”
    北星看向沈景知，“我是個獨立的人，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想法，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做決定。我希望我和另一半是彼此信任，互相有商有量，可以相互扶持的，我不需要他打著為我好的名義，將所有事情都隱瞞。”
    “如果當初顧葉生能夠直白些，他或許早就能知道，北安誌並不是殺害他媽媽的凶手，也不至於到現在，他都沒抓到真正殺了他媽媽的人。你明白嗎？”
    沈景知聽得微怔。
    他確實沒想到，北星在意的是這一點。
    兩個人彼此信任，相互扶持，一起麵對困難嗎？
    好像的確是最好的狀態。
    就算是沈景知這個渣男，不也是和女伴互相信任對方不會真的動感情，才玩在一起的？
    沈景知笑起來，“他啊，就是習慣了什麽事都忍著不說，他性格就這樣。我聽他說過，他小的時候怕給媽媽添麻煩，發燒了也偷偷躲在被窩裏，不敢告訴媽媽。後來直接燒暈過去了，第二天早上沒起來去上學，才被發現。後來直接燒成了肺炎。”
    北星微怔。
    她低頭看向顧葉生，好像有些不認識他了。
    她的確不夠了解顧葉生，就像顧葉生不了解她一樣。
    北星沒再說什麽，她和沈景知一起把顧葉生扶起來。
    顧葉生掙紮著不願意走，嚷著要繼續喝酒，“給我酒，我要酒，我要去醫院！”
    “去什麽醫院，”沈景知強迫顧葉生去看北星，“北星已經來了，她隻能陪你回家，不會去醫院。”
    顧葉生這才懵懵懂懂地仔細打量起北星來。
    兩秒鍾後，他欣喜地拉住北星的手，聲音溫柔，“你來了，你原諒我了嗎？對不起，我錯了，我該怎麽道歉，你才能原諒我？”
    小糖包一兩歲的時候，都沒顧葉生絮叨。
    北星沒有理會他。
    她帶著顧葉生回到車上，顧葉生乖乖地坐到副駕駛，然後低頭擺弄安全帶。
    北星和沈景知告別後，顧葉生還沒把安全帶係好。
    他抬起頭，委屈巴巴地看著她，“這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