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頓了一下。
    裴知夏的心，一下子提到半天高。
    “你搬張椅子過來，我跟你慢慢解釋。”
    裴知夏乖乖搬了椅子坐到醫生旁邊。
    醫生神情肅穆，在電腦裏打開她腦部檢查的影像圖片。
    “你的腦部這個位置生了個腫瘤，你這段時間以來流鼻血頭暈，應該都是這個原因引起的。”
    裴知夏身子晃了晃，眼前黑了黑。
    她手扶著椅子背，人才沒有摔倒。
    緩了好一會，她才問。
    “醫生，從檢查結果，能判斷出良性或惡性嗎？”
    醫生搖頭。
    “目前判斷不了，要手術取出腫瘤切取部分組織化驗才能確定。”
    裴知夏用力掐了掐大腿，用痛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我這個手術，是隨時可以做，還是要選擇合適的時機才能做？”
    醫生又指了指影像。
    “你這個腫瘤位置比較危險，周圍血管、神經比較密集，手術成功率……”
    醫生又頓了頓，裴知夏嗓音微啞。
    “手術成功率很低嗎？”
    醫生微歎一口氣，“目前來看，確實不高，當然，如果是權威專家做，成功率會高很多。”
    裴知夏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又問。
    “那按您的意思，我現在不適合做手術，那建議治療手段是什麽？”
    醫生便認真跟她解釋。
    “你這個腫瘤體暫時不算大，但位置很危險，需要先服用一段時間藥物，瘤體縮小一些，再做手術。”
    裴知夏似是看到了一絲希望。
    “如果藥物治療後瘤體變小，手術成功率就會高一些，對嗎？”
    醫生點點頭。
    裴知夏又深吸了一口氣。
    “那我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很危險？”
    醫生神色凝重地看著她。
    “你最近頻繁流鼻血、暈倒，這表明腫瘤已經嚴重壓迫你的神經及血管。”
    “你從第一次流鼻血到現在才一個多月，病情惡化的速度很快，所以，並不排除是惡性腫瘤。”
    “我個人建議你最好馬上入院治療，對你來說，早一天治療，康複的機會就大一點。”
    但裴知夏不可能現在就住院。
    她有生病的媽媽，有還在念書的弟弟。
    她得把最愛的兩個人的一切都安排妥當，她才能安心去接受這個不知能不能從手術室活著出來的手術。
    “醫生，請問權威專家，在哪個城市哪間醫院？”
    醫生起初見她臉色蒼白弱不禁風，一副見風就倒的模樣，還擔心她聽到結果會受不了。
    結果，她經過最初的震驚和慌亂後，迅速冷靜了下來。
    心裏對她頗為欣賞，便愈加憐惜。
    “你可以加一下我微信，我在微信把建議的治療方法及權威專家的具體信息發給你。就算你不在我們這裏住院，有任何問題或情況，都可以找我。”
    裴知夏心裏感激，連忙拿出手機，加了他的微信。
    醫生給她開了些藥物，提醒她盡量靜養，少受刺激。
    裴知夏千恩萬謝。
    從醫院裏出來，來時她眼裏的大好豔陽天。
    此時，隻覺這太陽刺眼得厲害。
    她沿著陰涼的樹蔭往家那邊走，這裏離她家步行隻有十分鍾路程。
    途中經過一個公園。
    她心情難受，又怕臉色太難看會嚇著媽媽和弟弟。
    便進了公園，在湖邊的涼亭坐了下來。
    醫生的話術，她懂。
    他沒說手術成功率是多少，這代表，非常危險。
    裴知夏頭“突突”地痛，她仰著腦袋朝後靠在石柱上。
    湖邊空氣潮濕，帶著草香又帶點微腥。
    這是她往日極討厭的味道。
    但她此時，卻張開嘴，大口大口吸了幾口。
    竟覺得無比美妙。
    可能，這並不是空氣的味道。
    而是，生的味道。
    裴知夏在涼亭裏剛坐了一會兒，就收到醫生發過來的信息。
    除了詳細的治療方案及價格，還有權威專家的詳細資料。
    她認真看完，估算了一下價格。
    有點慶幸，手頭的錢，拿一半出來，就夠她找權威醫生做手術。
    而權威醫生，就在安城。
    裴知夏在涼亭裏坐了大半小時，裴小雯的電話打過來。
    “囡囡，你怎麽去哪麽久？”
    裴知夏出門時，說是約了個同事出去聊一會。
    裴小雯以為她約了晏漠寒，出來太久了，有些擔心，便打過來問情況。
    裴知夏乍一聽見媽媽的聲音，就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強壓下內心的悲愴。
    “我剛和同事道了別，這就回來。”
    裴知夏回到家裏，裴小雯和趙知冬都圍過來。
    上下認真打量了她幾眼，確認她毫發無損，這才放心地去忙各自的事。
    趙知冬見她臉色不好，體貼地道。
    “姐姐你去睡一會吧，午餐我做好熱在鍋裏，你醒來再吃！”
    裴知夏最近特別容易累，之前無論是她還是幫她治療的醫生，都以為她是身體虛弱，貧血所致。
    但現在看來，主要原因，是腦子上那個腫瘤在作怪。
    裴知夏點點頭。
    回到臥室，第一件事是先吃藥。
    然後簡單洗了一下，換了睡衣，躺在床上。
    腦子裏，閃過醫生展示那張影像圖。
    她用手蓋著眼睛，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她不想死！
    雖然人生很艱難，但她有愛她的媽媽和弟弟，還有閨蜜好友……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死了。
    媽媽和弟弟，要怎麽辦啊？
    裴知夏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竟又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中午一點多。
    這一覺，她睡得極沉，而且，睡著似是瞬間的事。
    有點像麻醉打進去，瞬間就沒了意識。
    沒有夢，也沒有任何其他知覺。
    裴知夏手心脊背，泛起陣陣寒意。
    醫生的話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你現在的情況，很可能隨時暈倒，或者昏迷，都不奇怪。”
    她剛剛，也許並不是睡著，而昏迷了過去。
    那如果她下次毫無預兆地在媽媽弟弟麵前昏迷過去，會不會把他們嚇壞？
    裴知夏坐在床上，抱著頭埋進膝間。
    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她好想哭。
    卻又哭不出來。
    她想不明白，她已經這麽努力了。
    生活為何還要跟她開這麽惡劣的玩笑？
    手機在這時響了。
    是高中羅校長的電話。
    裴知夏閉眼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接了起來。
    “羅校長您好！”
    “裴小姐，你那天提那些資助證明和相關獎勵的手續，學校這邊已經統統辦妥，你看什麽時間方便，和知冬一起回來領一下。”
    裴知夏原本是打定了主意，打死也不會收那筆錢。
    可眼下，她自己這情況，無論她的病能治好不能治好，多了這筆錢，無疑，對媽媽和弟弟，是多一重保障。
    “除了知冬，另外九名同學也有嗎？”
    她知道，晏氏每年投資在教育事業的錢都過億。
    既然他把手續辦完善了，那另外九名同學的獎學金，肯定也有所增加。
    “當然，你那天提的問題，我跟企業協會那邊提了，對方也覺得你的擔心很有道理。”
    “所以，除了趙知冬同學，另九位也有相應的獎勵。”
    裴知夏便又問。
    “方便告之一下，他們名次對應的數目嗎？”
    校長道。
    “當然可以，知冬同學考了個省第三，這個對應的獎金是三百萬，省第二是四百萬省第一是五百萬。然後，市第一的獎勵是一百五十萬，五十萬是學校對校第一的獎勵，幾項獎金疊加起來總數就是五百萬。”
    “另外九位同學，對應的疊加獎金分別是一百萬依次到二十萬。”
    裴知夏聽了這分配，還挺合理。
    “那我替知冬先謝謝企業協會和學校的嘉獎，請問，什麽時間過去領這份獎金比較合適？”
    羅校長明顯舒了一口氣，連盛晚溪都聽到了。
    “你和知冬現在過來就行，如果沒時間，明天也可以。”
    裴知夏也不知道自己明天會是什麽情況。
    她下了床，在臥室裏走了幾步，覺得暫時沒問題，便道，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大概一小時左右，可以嗎？”
    她家離學校半小時多點的路程，她吃了點東西，便和趙知冬出了門。
    倆人站在樓下等網約車，趙知冬有些疑惑。
    “姐，你怎麽不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