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夏轉過頭去，對上他幽深的眼眸。
    “沒有如果。”
    晏漠寒依稀覺得這話很熟悉。
    然後，他很快想起來。
    在裴知夏失去了她和他的那個寶寶後，她曾經問過他。
    “如果寶寶還在，你會留下ta嗎？”
    他當時回她，“沒有如果！”
    確實，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有的，隻是內心不願承認、又不願放下的執念。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裴知夏別轉臉，聽他接了起來。
    先是中文，然後換了英文。
    “愛蓮娜小姐，不好意思，我對你說的所有提議都沒有興趣！”
    “裴小姐？她和你沒有關係。”
    他的嗓音，突然冷了下來。
    然後，他直接掛了電話。
    顯然，是愛蓮娜從伯爵那裏拿了號碼，窮追不舍。
    裴知夏沒有吱聲，因為，和她無關。
    “知夏，那顆寶石不買了，換備選那顆吧。”
    晏漠寒突然就做了決定。
    裴知夏轉過頭來，冷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你確定？”
    晏漠寒臉色不太好，頓了頓，問她。
    “換備選的那顆，你做出來的效果會差很遠嗎？”
    裴知夏搖搖頭。
    “並不會，就算有問題，我們也會用精湛的工藝和巧妙設計掩蓋它。”
    晏漠寒“嗯”了一聲，“那我們換備選的寶石。”
    裴知夏本來一直看好戲一般。
    而晏漠寒來之前，也是抱著勢在必得的心態來的。
    現在放棄得如此幹脆，顯然，是厭煩那個愛蓮娜的糾纏。
    “那我回去再聯係別的賣家！”
    晏漠寒拿著手機，“伯爵那裏，我來跟他說吧。”
    裴知夏搖頭，“不用，我來就行。”
    這電話打過去，說寶石不要了，伯爵會一下子就聯想到他女兒身上。
    由晏漠寒親自打電話，這打臉效果就有點過份強勁。
    晏漠寒默默看她一眼，沒跟她爭。
    裴知夏很快撥通了伯爵的電話。
    “伯爵先生，您那寶石我們看過之後，覺得實物和我們需要的有點距離，寶石我們不考慮了。正好，還有另一位喜愛者，寶石就留給他吧。”
    伯爵愣了一下。
    “不是，我看晏先生挺喜歡的啊！就因為裴小姐你說的那些小瑕疵嗎？裴小姐你是專業人士，應該知道，那是小問題。”
    裴知夏笑著回道。
    “伯爵先生說的極是，但我看完實物後，覺得這不是我們想要的寶石，抱歉！”
    裴知夏又跟伯爵解釋了幾句，掛了電話。
    晏漠寒關切地問她。
    “他沒為難你吧？”
    裴知夏搖頭，“他怎麽可能為難我？買賣是雙方的事，不合適就不買，這不是很正常嗎？”
    “抱歉！”，晏漠寒道，“害你沒辦法按你所想做出最好的效果。”
    裴知夏對他笑了笑。
    “未必！”
    晏漠寒不太明白，問她，“什麽意思？”
    裴知夏笑而不語。
    過了一會，晏漠寒問她。
    “既然不打算買這顆寶石，那我們接下來的行程怎麽安排？是直接去把備選的寶石買下？還是需要預約再去看實物？”
    裴知夏道，“不急！”
    原本打算在伯爵這裏耗兩三天，所以，酒店訂在離伯爵莊園比較近的小鎮裏。
    晏漠寒訂的是豪華大套房，不僅裴知夏，連劉哥和保鏢都住一起。
    回到酒店裴，知夏在她的臥室裏收拾東西，收拾好，打開電腦忙活了一陣。
    有人敲門，她過去開門，是晏漠寒。
    “我叫了些點心，出來吃點。”
    離晚飯時間還有一陣子，裴知夏確實有點餓了，就出了客廳，和大夥一起吃點心。
    “你給另外的供應商打過電話了嗎？”
    晏漠寒又問。
    裴知夏搖頭，“沒有。”
    晏漠寒自認還算了解裴知夏，她一直拖著，肯定是有原因的。
    便問，“那你是有什麽打算嗎？”
    她做事向來幹脆利落，電話沒打，代表她認為時機未到。
    裴知夏看著他。
    “還記得我們原來是打算怎麽壓價的嗎？”
    晏漠寒當然記得，“唱雙簧。”
    “但我說了，那寶石我放棄了。”
    裴知夏嗯了一聲，“你放棄，是因為愛蓮娜，但我聽伯爵的語氣挺緊張的。所以，我在等。”
    “等？”
    裴知夏點點頭。
    晏漠寒今天顯然不太在狀態，他的注意力可能大部分被愛蓮娜吸引了過去。
    才會忽略如此重要的信息。
    “如果另一個看上寶石的人，是伯爵找來的托，那伯爵現在肯定很心急，我們退出競爭，那他的寶石找誰買去？”
    晏漠寒聽她點明，才恍然大悟。
    “所以，你在等伯爵主動來找我們？”
    “對！如果他不再找我們，我們就按預設的備選方案走，如果找，那我們再好好壓壓他的價。”
    晏漠寒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道。
    “你剛剛就想到了，對吧？”
    “是的，所以，我們等一等，如果另一個真的是托，最遲後天，他應該會打電話過來。”
    晏漠寒問，“那你打算把價格壓到多少？”
    裴知夏用手做了個腰斬的動作。
    “斬一半。”
    晏漠寒笑了，“那顆寶石，原本價格大概就是值這個價吧？”
    裴知夏點點頭，“對！但因為獨一無二，而且，他大概是看我們非它不可，他才把價格定得那麽高。”
    晏漠寒靜靜看著她。
    從前，有太多這種倆人坐一起商討項目、討論價格的畫麵。
    那時他就想，她一個小姑娘，社會閱曆不算廣，卻有著和他這種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多年的老狐狸差不多的敏銳觸角和反應力。
    他還以為，她去當了設計師後，她的這些才能，會被埋沒，被忽略。
    事實證明，他錯了。
    就算她現在主職為設計師，她作為優秀特助的能力和思維，卻不曾消失。
    “那如果真成了，你不就替我省下了一大筆？”
    裴知夏道。
    “但願我們的猜測是真！”
    本來，他們預計要花三到四天跟這伯爵扯皮耗時間。
    現在不用扯皮，就有大把時間空出來。
    看著邊刷手機邊吃點心的裴知夏，晏漠寒提議。
    “這附近景色挺美的，要不，出去走走？”
    裴知夏拒絕十分幹脆。
    “晏總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我手頭實在太多工作，我留酒店裏加班。”
    晏漠寒是想和她出去走走，哪怕是普通的街道，再平常不過的景色。
    她不去，他當然不可能和劉哥或保鏢去散步看風景。
    他本來就沒有那樣的閑情逸致，還跟倆大男人去壓馬路？
    “那我也留酒店處理些事務吧，劉哥你們可以出去隨便走走。”
    於是，倆工作狂各自回了臥室，各忙各的事。
    裴知夏回了幾份郵件，畫了份設計圖，覺得困了，便上床睡一會兒。
    另一邊的臥室裏，晏漠寒接到伯爵的電話。
    “晏先生，非常抱歉，我女兒的唐突，讓你感到不適，我已經教訓過她，也把她打發出了門，這幾天，她都不會在家。你和裴小姐還和原來一樣，明天過來和另一位買家競價吧，我保證你們不會再受到騷擾。”
    晏漠寒既然私下已經和裴知夏達成共識，眼下，自然不會再動搖。
    他現在的口風越緊，到時能壓下來的價格就越低。
    “伯爵先生，很抱歉，我和裴小姐已經達了共識，覺得換另一顆寶石也非常適配，抱歉！”
    晏漠寒很快就結束了這次對話。
    晚上，劉哥和保鏢在外麵吃飯，晏漠寒詢問過裴知夏意見，按她的意思，在外麵叫了晚餐送來酒店吃。
    倆人坐在餐桌前，上麵擺的，全是裴知夏愛吃的食物。
    晏漠寒甚至還叫了燉湯，他先給裴知夏盛了一碗。
    “多喝點，潤肺去燥。”
    裴知夏接了過去，說了聲謝謝。
    倆人手不經意碰到一起，裴知夏極快縮開。
    晏漠寒眸色黯沉地看她一眼，輕聲道歉。
    “抱歉……”
    晏漠寒給自己也盛了一碗，坐了下來。
    “伯爵五點多給我打了通電話，讓我們明天如常過去競拍。”
    裴知夏唇角扯出抹笑意。
    “看來，還真讓我們猜對了，他剛剛也打電話過來，若無其事地邀請我們明天競拍後一起午餐，還詢問我倆什麽口味。”
    倆人相視一笑，都知道，這寶石，大概率，最後會歸他們所有。
    而且，還會省下一大筆。
    第二天一早，晏漠寒和裴知夏又分別接了一次伯爵的電話。
    同樣，堅定地拒絕了伯爵的任何提議。
    晏漠寒甚至還在電話裏道別。
    “因為計劃有變，我和裴小姐回國的機票改簽到今晚了，謝謝伯爵昨天的款待，希望我們以後還能有別的合作。”
    他這最後通牒一下，又過了大半小時，裴知夏就接到伯爵電話。
    “裴小姐，我剛剛跟另一個買家說了晏老先生關於項鏈的執念，那位太太感動哭了，說他們退出競爭，把寶石讓給你們，等晏老先生能圓了他的心願。”
    “你和晏先生，現在就可以過來把寶石拿回去了。”
    裴知夏為難地道。
    “伯爵先生，不好意思，昨晚我把備選方案給晏先生看了，他很滿意，認為備選的方案的寶石既便宜又好看，他已經決定，一會就出發去把那顆寶石買下來。”
    伯爵稍稍沉默，“那顆寶石多少錢？”
    “一千五百萬，雖然價格比伯爵你那顆便宜一半，但效果沒差，所以……”
    “行！”，伯爵打斷她的話，“既然寶石和晏老先生有緣，那我忍痛割愛，兩千萬成交。”
    裴知夏十分堅決，“抱歉，晏先生給的預算，隻有一千五百萬，而且，讓伯爵你虧大錢，那多不好！”
    裴知夏甚至能聽到對方咬牙切齒的聲音了。
    “那就一千五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