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回你娘懷裏喝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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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等朝廷命官,再敢放肆,決不輕饒,還不速速離去?“
    何翠枝開口,高舉文書,聲音隆隆如春雷。
    寂靜被打破,人們這才回神。
    發現那成人臂長厚的土牆竟是被這個婦人給打穿的。
    有人心生怯意。
    但更多的人則是滿臉憤恨。
    高聲大喊。
    “朝廷命官,朝廷命官為什麽不管我們這些老百姓?”
    “就是,我們承受戰亂、承受饑餓,馬上就餓死的時候你們在哪兒?現在來耍威風了!”
    隨著此起彼伏的吼聲,好不容易平靜的局勢又有了混亂的跡象。
    何翠枝能感受到肩上扛著的人的緊繃。
    “你管不了,雲中洲已經病入膏肓,趁早離開吧。”
    他的聲音在嘈雜中顯得格外模糊。
    可字字句句都鑽進何翠枝耳朵裏,像是前行者對後來者的告誡。
    何翠枝的拳頭猛地攥緊。
    “誰說朝廷不管你們了?”
    她嘴巴張得很大,發出的聲音響起要把嗓子喊破一樣。
    “朝廷派我這個治粟令來,就是來管你們吃、管你們住、管你們有朝一日安居樂業!!!”
    何翠枝的聲音一節比一節高,最後四個字的時候,那聲音仿佛要捅破雲霄。
    空中甚至都久久回蕩著“安居樂業——”
    “安居樂業——”
    如若帶著以命去拚的氣勢。
    人群有一瞬的安靜。
    隨之而來的便是巨大的質疑聲。
    “這雲中洲放個屁落到地上都幹崩崩地竄回來,你管我們吃?拿什麽管?”
    “住?不遠處就是北奴、羌胡,他們打馬過一圈,寸草不留,還安居?”
    “京城裏來的大官,別不食人間疾苦了,回你娘懷裏喝奶去吧!”
    最後一句話響起後,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笑。
    何翠枝沒有生氣,隻是靜靜地看著每一個人,直到他們聲音不自覺變小。
    無視嗓子的幹痛,聲音依舊響亮到傳進每個人耳朵裏:“我所說的,是真是假,今天日落時分便知結果。”
    她看到護衛們趁著百姓們怔愣間,拉著馬車安全退離,沒有再停留。
    隻是轉身的那一瞬間,身後有人扯著嗓子問:“日落時分?那還有大半個時辰呢,誰知道你這麽說是不是拖時間想跑?”
    何翠枝回頭,視線鎖定說話的那人,瘦得似麻杆,皮膚黢黑幹裂,臉上能看出忐忑,是底層人民對上官員時才會有的忐忑。
    不是別有用心的人。
    何翠枝躥起的火氣突然就熄了,重複道:“我說過了,我是朝廷派到雲中的治粟令,我跑也是跑治粟府裏。”
    “治粟府你們都知道在哪兒,要是不信,就在那兒等著。”
    她話音一落,議論聲就在背後響起。
    “對,我們可以跟著她。”
    “跟著她走,她說管我們,要是日落時分啥也沒有……”
    嘈雜的腳步聲很快就接近了。
    何翠枝沒有對此做出反應,帶著方陶氏、王明秀娘倆還有否認自己是雲中洲洲守的半癱男子上了馬車。
    不算寬敞的空間隔絕了外界的窺伺,何翠枝掃了一眼王明秀娘倆,或許是方陶氏給的那顆糖,又或許是方陶氏的溫柔對待,她們坐在馬車上也沒有緊張。
    何翠枝便不再關注她們,把目光轉移到破席子的半癱男子身上。
    正巧對上他探究的視線。
    何翠枝:“怎麽了?”
    半癱男子:“你真的是治粟令?”
    何翠枝拿出文書,不避諱地遞給他。
    半癱男子接過來,待看清上麵的文字和印章後,臉上徹底露出驚愕。
    何翠枝知道她在驚愕什麽。
    不就是震驚她一個女子竟然能成為官員嗎?
    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思和這人討論這個,開門見山:“你為什麽覺得雲中洲無法救治了?”
    “洲守大人!”雲中洲洲守,龐沂。
    半癱男子抬起頭:“雲中洲土地貧瘠、地勢環境……”他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何翠枝喊自己的稱呼:“我不是洲守!”
    何翠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手裏的文書:“一個村夫可是看不懂文字,也不知道那上麵印章的含義。”
    半癱男子嘴皮輕顫。
    “更不會有分析整個雲中洲情勢這樣的大局觀。”
    半癱男子捏著文書的手無力墜落,垂著眼皮:“是,我是雲中洲洲守龐沂又如何?”
    “如今這副模樣,如今這副模樣……”他喃喃。
    何翠枝張口欲說什麽,就又見他已經打起精神,開口說:“雲中洲剩下的這些人都是老弱病殘,走不了的,他們此時猶如困獸,欺瞞惹怒他們沒什麽好處,治粟府有後門,趁他們腳程慢,你趕緊走吧。”
    何翠枝仔細咀嚼了一下他這段話,才反應過來:“你以為我說日落時分見真章是拖延之詞?”
    龐沂掀起眼皮:“不然呢?朝廷沒有那麽多的糧草貼補雲中洲。”
    何翠枝笑:“龐大人相信神跡嗎?”
    龐沂像是在看傻子一樣看她。
    何翠枝卻沒有再開口,盤腿閉上眼睛,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
    馬車的速度的確很快,他們抵達治粟府的時候,已經和人群拉開了兩三裏。
    何翠枝跳下馬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腰,扭頭吩咐方陶氏。
    “你先帶明秀他們娘倆回咱家吧。”
    朝廷給她賜的房屋就在治粟府斜對麵,很近。
    方陶氏應好。
    結果在拉王明秀離開的時候,她突然跑到何翠枝身邊,扯著龐沂落在外麵的手:“走,一起走。”
    很明顯不要和被她當成丈夫的龐沂離開。
    “娘?”方陶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何翠枝:“算了,讓他們也在治粟府吧,你回家和你奶他們說一聲。”
    在發現龐沂時,何翠枝腦海中瞬間形成一個計劃,一個快速讓雲中洲發展起來的計劃。
    龐沂不可或缺。
    她肩上扛著龐沂,身後領著王明秀娘倆,走進了治粟府。
    裏麵又破又舊,寥無人煙。
    不,還是有一個人的。
    何翠枝走到正堂,剛要把龐沂放到椅子上,正對著門的大桌子後麵發出一陣“嘩啦”的聲音。
    “呸呸呸,早知道躺桌上睡……”一個高瘦高瘦的人從桌子後麵爬出,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何翠枝他們,頓時一驚:“你你你你們是誰,什麽時候進來的?”
    何翠枝遞出文書。
    高瘦男人叫祝吉,是治粟府唯一一個小吏,是本地人。
    看完文書後,他還給何翠枝,問:“大人是否要先熟悉一下治粟府?”
    何翠枝正有此意:“有勞了。”
    她得確定一下哪裏最合適。
    隻是這一熟悉,就忘了時間。
    直到確定好位置,剛回到正堂,裏麵就傳來龐沂的聲音。
    “太陽已經開始下落了。”他雙目凝視著外麵。
    像是在呼應他的話一樣,治粟府外麵突然開始出現嘈雜聲。
    “日頭落了,這治粟府咋沒動靜啊?”
    “就是,咋啥都沒看到?”
    “騙子,那個女的肯定是騙子!”
    人群瞬間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