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飲分辨不出這是什麽肉的皮熬出來的肉凍，但能肯定在做前期準備工作的時候，去腥這一步沒有做到位。
    所以肉凍口感雖然順滑，但有種難掩的腥味。
    陳主廚顯然也知道腥味會影響口感，所以調的料汁味道很重。
    這樣確實可以掩蓋肉凍的腥味，但過重的調料味道喧賓奪主，導致吃完以後嘴裏發苦，毫無回味的必要。
    她不由慶幸隻有這麽一小塊，不然試吃吃不完對陳主廚的打擊恐怕很大。
    陳主廚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第一反應就要拍案而起，但手中還沒放下的碟筷讓他又頓住。
    他突然沮喪地坐下了，心中百般滋味實在難用三言兩語說清楚。
    看向擁擠的人群，江一飲的蓑衣黃瓜因為比較早完成，現在大盆裏僅剩下兩份左右的黃瓜，但試吃的隊伍還排的很長。
    他聽到那個男人宣布“試吃結束”，後續排隊的人都在抱怨，不知是誰提議“給我一勺調料吧！我自己買根黃瓜蘸著吃”，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讚同。
    然後剩下的小半盆調料也被眾人瓜分一空，顧淮廷第二次宣布調料都沒有了以後，排隊的人們發出了遺憾的歎息。
    再看自己這邊，水晶肉凍也所剩無幾了，但食客們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試吃的人大多眉頭輕皺，咀嚼的動作緩慢而猶豫。
    陳主廚突然起身，直接越過分發試吃的幫廚們，自己舀了一塊肉凍，淋上蘸料，然後將肉凍夾進嘴裏。
    才嚼了一下他的眉頭就皺得能夾死蒼蠅。
    好難吃。
    他怔怔放下試吃碟，對這場比試的結果已然有所預料。
    而此時阿熊也高興地對江一飲說：“老板，你贏定了。”
    他已經極力壓低聲音，但天然的大嗓門依舊讓附近一些人聽得清清楚楚，雲深山莊的居民們你看我我看你，無聲地詢問同伴們：計劃還繼續嗎？
    最後藏在人群裏組織的人咬牙點頭，投票緊接著開始了。
    為了維持一點懸念，投票箱設在禦膳房的包廂裏，大家排隊進入，選擇投入代表陳主廚的明黃色票或代表江一飲的大紅色票。
    阿熊等人也迅速排進隊伍裏，很快就輪到他們了。
    他一出來就道：“那箱子做得太嚴實了，我想偷看一下誰的票更多，結果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
    她笑了：“一會唱票就知道啦，不用提前看。”
    對於這場比試的結果，不僅陳主廚預料到了，她更是從始至終都信心滿滿，那是在一個吃貨大國獲得了國宴廚師資格的師父給的底氣，更是從幾歲開始練習切菜、顛鍋、翻炒……的小小自己給她的自信。
    很快投票就結束了，雲深山莊的兩個居民，加上她這邊鄭慧娟和靜靜，四人共同開始唱票。
    鄭慧娟摸出一張票，是大紅色的，又摸出一張依舊是大紅色的，再摸出第三張，還是大紅色的。
    大夥的臉色頓時多了幾分笑意。
    第四張，明黃色。
    第五張，大紅色。
    第六、七、八張，都是明黃色。
    雙方現在是平票。
    陳主廚臉色沒什麽表情，江一飲依舊信心滿滿。
    然而接下來明黃色的票開始迅速增長，最後滿滿一箱票據統計完畢後，代表她的大紅色票隻有可憐的15張。
    這意味著除了阿熊等七個自己人外，隻有八個雲深居民為她投了票。
    她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這個結局，鄭慧娟和靜靜也十分不甘心，將投票箱倒過來抖了抖，又伸長胳膊將箱子裏的角落都摸了個遍。
    然而投票箱中空空蕩蕩，確實一張票都沒有了。
    她們呆呆看過來，與她一樣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陳主廚刷地站起來，瞪著那一堆明黃色的票呆住了。
    “恭喜老陳，你贏了！”
    有人一邊鼓掌一邊大喊，打破了這份寂靜。
    更多的雲深居民跟上，現場突然一片歡聲笑語，他們拍著陳主廚的肩膀，大聲說著恭喜的話，挑釁的目光則送給了她。
    阿熊跳腳：“你們是故意的！這叫什麽比賽，你們一點公平競爭的精神都沒有！”
    他身形龐大，發起脾氣來更像是膨脹了幾圈，原本是十分嚇人的。
    但雲深的人占著主場優勢，這麽多人麵對阿熊，恐懼被分攤後就不剩多少了，他們緊緊擠在一起麵對暴怒的阿熊，奚落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們就是覺得老陳的東西更好吃，怎麽了？”
    “沒錯，我從小吃陳叔做的飯長大的，就習慣這個味道。”
    “你們的菜也不錯啦，但陳家可是禦廚世家好不好。”
    ……
    陳主廚突然渾身發抖，臉色一片鐵青，一語不發回了禦膳房。
    而反觀江一飲，她的麵色也從詫異到生氣，這會卻又重歸一片平靜，隻淡淡道：“我們也回去吧。”
    說罷她扭頭就走，其他人見狀連忙追了過去，沒空再理會雲深居民的挑釁。
    阿熊一路氣咻咻的：“過分，真的太過分了，這些人的舌頭留著不如去喂狗，明明老板的黃瓜比那什麽肉凍好吃一百倍，不，一萬倍！”
    見他快氣成河豚了，她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道：“好了，結果已經出了，再生氣也隻是氣壞了自己，你不是很喜歡這道菜嗎？中午我們就弄個涼拌黃瓜吧，這麽熱的天，我再給大家弄個涼蝦，怎麽樣？”
    吃貨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涼蝦是什麽？”
    “等會你就知道了。”她神秘兮兮地賣關子，順利將阿熊的心思勾住，沒工夫去想讓人生氣的比賽了。
    但其他人就沒那麽好哄了，顧淮廷眉頭緊鎖，沉聲道：“這場比賽根本無法公平進行，雲深的人不在乎誰的廚藝更好，隻想讓所謂的‘自己人’勝利，我看後麵兩場比賽不用去。”
    “不，我要去，”她搖頭，“明天我會提出用別的投票方法，而且就算最後他們還是亂投票讓我輸了，但公道自在人心，誰的菜更好吃，我相信每個人心裏都有數。”
    他定定看著她，半晌忽然道：“好，你隻管去比，如果雲深人真的要將這種不公平貫徹到底，我們的東西也不賣給他們了，不跟這種人做生意。”
    這話多少有些賭氣的成分，她驚訝於對方這難得的孩子氣，又覺得滿心感動，忍不住笑得眉眼彎彎：“謝謝你，顧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