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微微猶豫，最後慢慢將手伸出來放進了她的掌心。
    雙方接觸的瞬間，他們仿佛掉進了漩渦裏，在她感到眩暈之前，她已經在顧淮廷懷裏睜開了眼睛。
    連忙坐起來，再垂眸時忽然怔住。
    顧淮廷躺在地板上的姿勢很別扭，無論他站著的時候是如何倒下的，都很難自然摔成這樣。
    大腦模擬著場景，很快就給出了一個判斷。
    他也睜開了眼睛，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露出了笑容，還來不及坐起來就先問：“沒有磕到哪裏吧？”
    她怔怔搖頭，心中又酸又軟。
    旁邊傳下窸窸窣窣的動靜，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小孩摟住了脖子。
    他像尋求安撫的小動物一樣往她懷裏拱，身體還有些瑟瑟發抖。
    看來哪怕醒過來了，噩夢已經讓他感到恐懼。
    “別怕，夢都是假的，你早就離開那裏了。”她柔聲安撫著，腦海中卻浮現小孩血淋淋地躺在手術台上的樣子。
    伊甸園的任務中描述他為“逃跑的實驗體”，這話倒是不假，隻不過他們卻沒有說實話，他根本不是天然長這樣，而是人為改造的。
    她不知道伊甸園這樣做的目的，但毫無疑問，這極為不人道，讓人回想那個畫麵便覺得作嘔。
    感覺這孩子的情緒一直沒能完全平靜，她隻好拿出殺手鐧：“你這次睡了好久，要不要吃東西？”
    “咕咚——”
    聽這響亮的咽口水聲就知道答案了，她失笑，想要起身去拿吃的，結果小孩死死摟著她的脖子，嚐試起身失敗。
    正要勸說他先放開自己，顧淮廷主動道：“我去拿好了，要些什麽？”
    “都來一點吧，”她感激地笑笑，“麻煩了。”
    他搖頭：“小事而已談不上麻煩，不過小孩就是讓人羨慕呀。”
    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他轉身出了宿舍，留下她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臉頰頓時一紅。
    沒一會顧淮廷回來了，還有任明跟在後頭，兩人都提了一堆吃的。
    小孩聞到食物的香氣，總算將埋在她懷裏的腦袋抬起來一點。
    “你看，這麽多好吃的，”她輕聲哄著，“這是伊甸園沒有的吧？所以剛剛隻是噩夢，你現在好好待在美食城呢。”
    有香氣四溢的食物佐證，她的話說服力更強了一些，小孩終於肯慢慢鬆開她，蛇尾遊走到桌邊開始吃東西，隻是他吃兩口就忍不住扭頭看她，仿佛害怕她會突然消失似的。
    她這會十分有耐心，每次小孩看過來都會露出安撫的笑容，看著他的神色越來越安穩，漸漸專心在進食上，她的心才稍微好受一些。
    以為這孩子會和之前一樣，吃過東西就繼續冬眠——事實上他確實吃飽後就開始打嗬欠了，但在上床之前他無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忽然就頓住了。
    順著他的視線，江一飲與顧淮廷都往外看去。
    從小孩的這個位置，恰好能透過冰雪王宮城牆上高高的窗口看到天空一角，灰雪密集如織，仿佛在窗口掛上了一層厚厚的灰色簾子。
    他忽然開始哆嗦，指著窗口外頭張了張嘴，半晌發出“啊啊”的驚恐聲音。
    “怎麽了？”她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又激動起來，連忙撫摸著小孩的背詢問，“那些雪怎麽了？”
    小孩一陣瘋狂的比劃，發現她和顧淮廷都是滿眼茫然，便想衝過來和她額頭貼貼。
    靠近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定住，盯著她看了一會，扭頭看向顧淮廷。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想用精神力直接跟我對話？”
    小孩點點頭，又搖搖頭。
    看向顧淮廷，她解釋了一下：“那次他想用精神力直接與我連接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見對方點頭她才繼續道：“後來不知道怎麽了，他突然特別驚慌地跑了，就沒跟我連接成。”
    小孩這時又退了回去，看看她又看看顧淮廷，忽然第一次主動向他靠近了一些。
    後者反應過來；“你想跟我連接精神力？”
    小孩撇著嘴，卻還是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她大為驚訝，這孩子一直很有警惕心，雖然漸漸地看到與她來往密切的人沒有那麽膽怯了，但從來沒有與其他人親近過，這次居然主動和顧淮廷靠近……
    不對，她忽然意識到，小孩是因為“不能”和她做精神上的連接，所以才不得已選擇了另一個人。
    所以自己的大腦有什麽問題，上次他分明已經進行嚐試了，然後就像見鬼一樣跑了，跟著有一段時間對自己的態度還奇奇怪怪。
    她不由陷入沉思中，好一會回過神來，便看到兩人的額頭已經貼在一起。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直接用精神力交流的場景，小孩倒是沒什麽變化，顧淮廷卻顯得很不適應，他的臉色微微發白，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仿佛在極力壓製抗拒的本能。
    不到兩分鍾，一大一小就迅速分開，小孩好像很疲倦了，打了個嗬欠，衝她比劃了下，就緩緩遊到床上，挨著枕頭就睡著了，連小半截蛇尾還垂在地上都顧不上。
    她隻好幫著將蛇尾尖尖搬上床，又抖開被子給他掖好，這才看向顧淮廷。
    他正揉著太陽穴，一副接受信息過多而頭疼的模樣，感覺到她的視線也隻是擺擺手，輕聲道：“等我整理一下思緒。”
    她自然不會催促，幹脆讓他去了自己那邊邊休息邊整理思緒，自己跑去拿了一壺桂花酒並兩隻小瓷杯來。
    拍開封口，桂花香氣並著酒香溢出來，顧淮廷麵色緩和了些，端起酒杯放到鼻尖處。
    他並不急著喝，隻是聞著酒香微微闔起眼睛，好一會才慢慢道：
    “那孩子說，灰雪是伊甸園人使用某種特殊的能力後造成的。”
    她一下子就想起在追溯時光中最後看到的那一幕。
    伊甸園人用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