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燁！”厲奕琛厲聲打斷他的話。
    沈皓燁的神情偏執陰冷。
    “怎麽，怕我說真相？”
    厲奕琛看了眼傷心欲絕的霖安一眼，“我會告訴他的，現在還不是時候。”
    孔慈音才離開，霖安心情本就不好，若是再知道那些事，他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不是時候？”沈皓燁勾唇冷笑。
    “你覺不覺得這些話很熟悉？就像無數次你欺騙慈音一樣，總是覺得時間不對。”
    厲奕琛沒有反駁。
    沈皓燁歪了歪頭看著孔霖安。
    用最溫柔的話，說著一件最殘酷的事情。
    “安安，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做錯了什麽事？”
    “你媽媽當年沒有捅人，但是因為你爸爸不信任她，所以他把你媽媽送進了監獄……”
    “他在你們出獄後又想要奪走你，奪走你媽媽的精神支柱……”
    “為了爭奪你的撫養權，你媽媽被我逼著陪人喝酒……”
    “後來還遭受了毒打，被人拍下視頻……”
    “因為楊清婉，你媽媽被關進小黑屋，被楊清婉毀掉了手，還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好不容易出來了，失憶了，結果又被你們父子欺騙，懷了孕，想死死不了，活著難過……”
    “所以，她才離開了啊……”
    “夠了，不要再說了！”孔霖安捂著耳朵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沈皓燁的聲音是惡魔的聲音，是審判的聲音，他手上拿著一紙無名訴狀。
    一一訴說著厲奕琛的罪孽。
    沈皓燁其實也不忍心和霖安說這些話。
    他隻是一個小孩，他的成長也不容易，是跟著孔慈音苦過來的。
    可是，說得越多，沈皓燁突然就發現了，慈音的離開或許並不是全是因為厲奕琛。
    也許還有孔霖安。
    在得知厲奕琛得了胃癌的時候，孔霖安見媽媽的態度太過平淡，覺得很難過，想找人訴說，最後就找到了沈皓燁。
    ‘媽媽，爸爸得了癌症你為什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媽媽，你怎麽就突然不在意爸爸了？’
    或許就是在霖安的一次次質問中，孔慈音再也忍受不了，所以才計劃著離開吧。
    站在每個人的立場，好像都沒有錯，但都有罪。
    厲奕琛嘴邊的血滴落在沈皓燁的手上，帶著涼意。
    厲奕琛一把掙脫他的手，然後朝霖安走去。
    他一把抱起霖安，見他哭得喉嚨嘶啞，安撫道。
    “安安……”
    “滾！”孔霖安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充滿恨意的看著厲奕琛。
    明明那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他明明都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忘了呢？
    為什麽他這麽輕而易舉地就原諒了厲奕琛？
    孔霖安的一個滾字讓厲奕琛所有的動作僵在原地。
    沈皓燁的每一句話，都砍在了厲奕琛的心上，而孔霖安的一個滾字幾乎要了他的半條命。
    他再也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咳出來。
    他站起身，手抵在唇邊，匆匆進了洗手間。
    稍縱即逝的，是他微紅的眼角。
    沈皓燁有點後悔了，他不後悔厲奕琛被弄成那般模樣，他後悔他說的那些話對霖安造成的影響。
    霖安天資聰慧，看得也比同齡人透徹得多，所以想得也多。
    他抬腿走向孔霖安，卻被孔霖安叫住。
    “沈叔叔，不要過來。”
    說完，他站起身，直視沈皓燁，原本明亮的雙眸被蒙上了一層厚重的塵埃。
    “原來還有這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謝謝你。”
    說完，他轉身上樓。
    偌大的客廳裏隻剩沈皓燁一個人了，他朝樓上看了看，最後轉身離開。
    厲奕琛咳完出來，外麵已經沒有人。
    他上了樓，敲了敲霖安的房門。
    裏麵沒有聲音。
    他又敲了兩下，傳來冰冷沙啞的童聲。
    “不要敲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厲奕琛站在門口，想了想，低啞的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痛楚。
    “霖安，對不起。”
    若是沒有這句道歉還好，偏偏因為這句話，孔霖安從床上猛地坐起，然後惡狠狠地打開門。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媽媽。”
    厲奕琛薄唇微抿，眼眸深沉地看著孔霖安。
    “我也對不起你。”
    孔霖安眸色空洞。
    “我終於知道媽媽那幾天為什麽對我那麽好，懷著孕還要給我做吃的……”
    “她做的食物全都是我們剛出獄的時候住在小區裏常吃的……”
    “那時候我們母子隻有彼此，媽媽全心全意地愛著我……”
    “所以我怎麽就忘了她受到的所有傷害和痛苦，怎麽能就和你一起瞞著媽媽，對她撒了那麽多謊……”
    說道這，孔霖安的聲音開始顫抖，哽咽。
    “她為什麽給我做小熊煎餅？因為她懷念那個時候的孔霖安啊。”
    厲奕琛的心口被霖安的話狠狠攥緊了，將那脆弱的心髒攥得四分五裂，疼的呼吸都要停下。
    孔霖安關上了門。
    將厲奕琛隔絕在外麵，就連心門也一同隔絕。
    厲奕琛又想咳了，他怕聲音打擾到房間裏的孔霖安，於是來到書房，顫抖的將抽屜裏的藥吞下。
    過了一會，咳嗽才慢慢停下來。
    麵對慈音，他好像是一隻都是一個卑劣的掠奪者。
    他好像從來都不懂什麽叫愛。
    ……
    孔慈音離開的第三天。
    孔霖安關在房間裏一天都沒出來，不吃不喝。
    孔慈音離開的第四天。
    在厲奕琛不厭其煩的敲擊聲下，孔霖安出來了，小臉瘦了一圈，眼睛依舊紅腫，他吃了飯又回到了房間。
    孔慈音離開的第五天。
    厲奕琛收到消息，說西北高速沿邊大橋發現疑似孔慈音的身影，厲奕琛急匆匆趕去，結果不是。
    孔慈音離開的第六天。
    警察局的電話打到了別墅，說海邊發現了一具懷著身孕的女性屍體，女性麵容浮腫盡毀，看不清五官，厲奕琛得知消息，一口腥氣翻湧而上，險些暈倒。
    他連夜過去，經過漫長的dna鑒定，結果依舊不是。
    他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孔慈音離開的第七天。
    厲奕琛收到一個包裹，很小，打開一看。
    是個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