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無恙一愣，後來才明白她的話。
    “一個星期前的淩晨進醫院了。”
    “然後呢？還活著嗎？”孔慈音隻關心這個問題。
    “活著，貌似因為胃……”
    “好了。”孔慈音打斷他的話，“活著就行了。”
    劉無恙嗯了一聲。
    “劉叔呢？情況怎麽樣？”
    “前幾天也去了趟醫院，後麵去了一趟墓園。”
    孔慈音抬眼看了過來，“墓園？”
    “對，是慈音姐您父親的墓園。”
    孔慈音思索了一會，“劉叔去醫院幹什麽？”
    “不知道，要我查一下嗎？”
    “幫我查查吧。”
    “好。”
    劉無恙查到消息的時候是第二天上午。
    “阿爾茲海默症？”
    “對。”
    孔慈音愣了半天，抓著被子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劉叔伴她從小到大，結婚生子，可現在卻……
    “霖安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
    孔慈音點點頭，“那就好，他應該知道怎麽做。”
    ……
    “劉叔？”
    劉叔買完菜回來，正準備拿鑰匙開門，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孔霖安站在劉叔身後，說道：“劉叔，你生病了。”
    孔霖安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劉叔打開門，讓他進來。
    “年紀大了，生病很正常。”
    “劉叔，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
    劉叔放下手裏的東西，準備去廚房。
    “晚上留在我這裏吃飯嗎？”
    孔霖安連忙應了聲，然後他就看見劉叔鑽進廚房。
    劉叔簡單的做了三個菜就端了出來，孔霖安看了一眼，都是自己喜歡的菜。
    “吃吧，最近記憶有點問題，也不知道有沒有多放鹽。”
    孔霖安這才注意到劉叔的頭發又花白了不少，他鼻尖泛酸，說了聲好。
    菜有些鹹，勉強能入口。
    “劉叔，你去醫院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也知道你得了什麽病。”.
    劉叔嗯了一聲，“這種病沒什麽大不了的，很多老人都會有。”
    孔霖安眼圈泛紅，“劉叔，和我回去一起住吧，讓我照顧您。”
    “不了，我已經找好了療養院，到時候就搬過去。”劉叔直接拒絕。
    劉叔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症，孔霖安得知這個消息不敢相信。
    他知道很多老人會得這種病，但他萬萬沒想到劉叔竟然有一天也會得。
    或許他潛意識覺得，劉叔還年輕，永遠都不會老。
    “劉叔，和我一起回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劉叔搖搖頭，“活到這個年紀我已經很知足了。”
    任憑孔霖安怎麽撒嬌請求，劉叔似乎鐵了心不去。
    孔衛華已經死了，他作為管家的職責已經盡了，除了不知道慈音去哪，沒找到儒彬以外，他也沒有別的什麽遺憾。
    最後，孔霖安還是一個人走了。
    他坐在車裏，眼圈通紅。
    比死亡還可怕的事情是，遺忘。
    厲奕琛在醫院裏休養了一個星期才回去，這是他有史以來住院最久的一次。
    醫生還是不同意他出院，雖然這半年裏厲奕琛都在定期檢查，飲食也嚴格按照醫生的標準，可是，他嚴重地鬱結於心。
    說白了，他的心病比身體上的病症還要嚴重。
    且心病難醫，得找對根源。
    醫生隱晦地和厲奕琛的助理提過，最後卻不了了之。
    劉洵和孔霖安心裏都清楚，厲奕琛的病沒得治，除非孔慈音回來。
    但是一個連他孩子都不想要的人，怎麽會回來？
    車上，厲奕琛見孔霖安情緒低落，問道。
    “發生了什麽事？”
    孔霖安看了他一眼，“劉叔得了阿爾茲海默症。”
    “很難過？這不是什麽大病。”
    “我知道，隻是，我突然想起有一天若是劉叔不認識我了，我會很難過的。”
    車窗倒映著厲奕琛消瘦的臉頰，他淡淡啟唇。
    “忘記不算什麽，人活著才是最好的。”
    孔霖安聽見這話忍不住嗤笑一聲。
    “忘記不算什麽？當初媽媽忘記了，你卻那麽瘋狂，生怕她想起來，不惜隔絕掉她周圍所有可能認識的人，這些事你都忘了？”
    “沒有。”
    孔霖安冷哼一聲，“所以說，忘記是件很可怕的事，所有人都害怕被在意的人遺忘，沒有例外。”
    厲奕琛沉默不語。
    他的確深有體會，所以，導致的結果也很嚴重。
    他愛的人恨他恨之入骨。
    深夜，厲奕琛還在書房裏，孔霖安規定他十一點之前必須回房休息，他也一直在遵守。
    可是，臨近十一點的時候，國外一個賬號給他發來了消息。
    楊清婉回國了。
    回國？
    楊清婉也是厲奕琛的心病之一。
    他一想起當年在別墅看見的情形，那時候他有多麽心疼楊清婉，現在就有多麽恨楊清婉。
    他情緒波動幅度小，很少會去恨一個人，而且還是他熟知這麽多年的人。
    他無數次在想，若是沒有那些事情發生，他和慈音永遠都不會到今天這種地步，永遠都不會！
    可是怪來怪去，他能怪誰？最後，他也隻能怪自己。
    怪自己為什麽不信任慈音，為什麽理所當然地懷疑她，為什麽那麽相信楊清婉，又或者，為什麽不聽慈音的解釋。
    當時慈音明明說過不是自己……
    他又為什麽不信，哪怕他調查一下也好……
    所有的所有，都後知後覺，直到慈音被遍體鱗傷，直到她完全消失不見。
    他正要回複郵件，門突然被推開。
    孔霖安進來了。
    他黑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厲奕琛，提醒道。
    “睡覺了。”
    厲奕琛嗯了一聲，關掉了電腦。
    時過半年，或許是今夜思慮心過重，或許是他太想念慈音了，他去了慈音的房間休息。
    雖然厲奕琛知道慈音是因為知道了厲墨白的事情才離開，可是厲奕琛又覺得慈音不是那樣的人。
    以她的性格，他們現在的相處方式，慈音一定會問自己，逼著自己給出一個答案，而不是二話不說，做足了準備才離開的。
    一定，還有什麽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躺在慈音睡過的床上，想起了兩人那段時間經曆的所有。
    正在他陷入沉睡之際，他猛地睜開雙眼。
    他心跳加速，想到了一種可能。
    若是，慈音想起了當年別墅發生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