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月下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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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得小山村,白玉天追上五山道人,兩騎迎著最後幾絲夕陽的餘暉齊頭並進。
    白玉天對陳希聞四人明日是否會出現,心存疑慮,問了出來:“道長,這樣就說好了?”
    五山道人道:“那你想怎樣?”
    白玉天淺淺一笑,道:“我對他們又不熟,去那裏知道。”
    五山道人說道:“別狐疑了,他們比你更恨趙明秀,更想將趙明秀拉下神壇,隻不過缺少你這股子傻勁,未想過要以卵擊石。”
    白玉天埋怨道:“那你怎就不早說啊,害我提心吊膽,生怕出錯。”
    五山道人笑道:“什麽叫做不早說。你剛才要是沒劈斷那棵楊樹,想他們跟著你去慶州,門都沒有。”
    白玉天道:“怎麽,劈斷那棵楊樹對他們來說,真有那麽重要?”
    五山道人微微哼笑一聲,道:“你這孩子,這下怎就糊塗了。你見過有人活得好好的,會嫌棄自己活長了,平白無故去自尋死路的嗎?”
    白玉天笑答道:“沒見過,除非那人有著不得已的苦衷,非得用死以明誌不可。”
    五山道人說道:“你以後也要記住了,仇恨其實是相互的。對於弱勢的一方來說,你想要那個人的命,那個人應該早就想要你的命了,你是迫不得已而為之。陳希聞他們恨趙明秀,想要了趙明秀的命,自是他們覺得趙明秀早就想要了他們的命。若沒有人能對付得了趙明秀,他們幫你護送範仲淹,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麽。”
    白玉天道:“可我就算劈斷了這棵樹,也不一定就能贏了趙明秀。”
    五山道人輕笑道:“你這孩子,能十步開外一掌劈斷一棵這麽高大的楊樹,還是樹葉先落,樹幹後倒下,已經很了不起了。就算你師父江澄清,或是那趙明秀,都不一定能做得到,陳希聞他們自是放心了一半。再者,我剛才跟他們說了,你是白天宇的兒子,江澄清的徒弟,崔永月的女婿,他們自是放心了另一半的。”
    白玉天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麽啊?他們跟我爹、我師父他們三人相熟嗎?”
    五山道人答道:“不相熟。”
    白玉天道:“不相熟,那跟我爹他們有什麽關係?”
    五山道人笑道:“關係大著呢。”
    白玉天問道:“什麽關係?”
    五山道人說道:“據我所知,趙明秀不僅害死了崔永月的師父,還與江澄清因爭奪天下第一的名頭成為宿敵,且你爹當年遭人陷害,皆因晦明禪師與春山道人死的不明不白,有人喊出來是你爹做的。後經查明,晦明禪師與春山道人的真正死因,皆是先中了那化功散之毒,後跟秦浩明與江玉郎比試,失手被殺。那化功散之毒,據陳希聞他們所知,出自碧落湖趙明秀之手。”
    白玉天極為驚奇,道:“出自碧落湖?他趙明秀不是自恃武功天下第一嗎?”
    五山道人道:“自恃武功天下第一不假。可江山代有才人出,要想保住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長盛不衰,就得消滅那些潛在的勁敵。趙明秀不是傻子,若自己親自動手,萬一殺人不成,讓人逃脫了,豈不害了自己現有的名聲,得不償失。”
    白玉天道:“就算如此,陳希聞他們是怎麽知道化功散之毒來自碧落湖的?”
    五山道人說道:“怎麽知道的,當年趙明秀從西域求取藥方,請的押鏢之人就是陳希聞他們四兄弟,隻因陳希聞四人暢行大漠,跟中原武林人士少有來往。還好趙明秀驗明藥方是真的後,低估了陳希聞他們四人的武功,派門下弟子前去截殺,讓陳希聞他們有了逃脫的機會。”
    白玉天道:“難怪剛才銀子的事提都未提,原來是這緣故。”
    五山道人道:“二十多年了,他們像過街老鼠一樣東躲xz,日日盼著了結了趙明秀,讓自己有個好活。今日終於盼到了有人願意站出來牽這個頭,一起對付趙明秀,心裏不知有多高興。要不是見你太過年輕,對你示好有失身份,最起碼會殺豬宰羊慶賀一番,哪還敢收取你的銀子。”
    白玉天一直在為銀子的事發著愁,這回兒聽到不需要了,心裏自是歡喜不少,微笑道:“道長,那我就不準備銀子了,隻求讓他們在路上吃好喝好。”
    五山道人說道:“他們四人二十多年苦日子過慣了,好吃好喝的供奉著我看不必,不讓他們無辜枉送了性命就行。”馬鞭一揚,馬兒飛奔起來,朗朗清輝灑滿一身,嘴裏除了對馬兒的吆喝聲,再無其他言語。
    白玉天往天上瞧了一眼,縱馬緊隨其後,奔向延州府城,盼著能在城內宵禁之前趕回去。
    兩人縱馬揚鞭一路,趕到延州府城門外,城門剛好關閉。
    白玉天跨馬城門口,向城樓上喊話,請求打開城門讓他們入得城去。
    城樓上的官兵可能是心情好,隻無動於衷,既沒有出言訓斥,也沒有射箭驅逐。
    其實也不能說他們不給人方便,城門一旦關閉,就算是太平時期,守城官兵也不敢私自打開城門放人進去。何況現在正處於戰時,白玉天就是借他們一百個膽,他們也不敢打開城門,況且城門鑰匙已不在他們身上,早已上交到最高長官那裏去了。
    麵對白玉天那喋喋不休的叫喊聲,守城官兵顯得極為大度,一句“有事明早進城”了事,興許是他們覺得,城下就兩人兩騎,喊話聲還攜帶著濃重的南方口音,不像是有非分之想的人。
    五山道人不想於此耗費時光,跨馬朝西城門趕去,白玉天也不想自討無趣,緊跟其後。
    兩人來到西城郊外,將馬兒寄居在一農戶家裏,走到西城牆外,找了個守備鬆懈之處,偷偷躍上城牆,入得城去,回到館舍。
    崔鶯鶯、阿星、阿竹三人閑來無事,泡好茶水,守在客廳裏聊著天,等著他倆回來。
    白玉天入得館舍,老遠見到,心頭的擔心瞬時化成一塊大石落下地來,打滿笑容,高高興興地坐了過去,喝上崔鶯鶯早已給他倒好的茶水,讓人見了極為舒心。
    等兩人喝過一杯茶水,崔鶯鶯問道:“怎麽樣,心想事成了沒有?”
    白玉天笑答道:“有道長親自出馬牽線搭橋,想不心想事成都難。”
    五山道人說道:“小子,你今晚打算跟誰一起睡啊?”
    白玉天笑答道:“娘子就是溫柔鄉,自是......”
    五山道打斷其話來:“今晚還是別溫柔鄉了,去跟星月為伴吧。”
    白玉天道:“道長,你此話何意?”
    五山道人說道:“昨晚兩個孩子行刺失敗,皆因本事不濟所致,府衙守衛若是以為刺客不過如此,不敢再來,免不了麻痹大意,守備鬆懈。一旦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那先前所做的的努力豈不都白費了。”
    白玉天微微一想,覺得五山道人的話甚有道理,快速倒了一杯茶喝過,向四人用微笑話個晚安,起身跨步朝廳外走去。
    崔鶯鶯好像舍不得跟白玉天分開,跟了出去,喊道:“等等我。”
    白玉天回身說道:“晚上風大,你就不怕吹壞了你那嬌美的容顏?”
    崔鶯鶯走上去,一把挽住白玉天的手臂,趣語道:“若是一晚就給風兒吹壞了,那它也太嬌弱不堪了,往後定是守不住的,那還不如早些放手,早些圖個自在。你說是不?”
    白玉天溫溫一笑,拂了拂崔鶯鶯的臉頰,歡聲道:“娘子的容顏,做相公的除了欣賞,就是隨著娘子一起愛護,沒有做主的份兒。娘子若覺得順其自然、圖個自在的好,身為相公,除了叫好,就是大力支持。”繼而將“你說是不?”還了回去。
    崔鶯鶯歡歡一笑,摟著白玉天腰身說道:“那走吧。”
    白玉天將崔鶯鶯摟進懷裏,邊走邊說道:“走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讓我一晚上都能抱著你,時時刻刻感受到你的溫柔,幸福到心眼裏去。”
    崔鶯鶯道:“那要是睡著了怎麽辦?”
    白玉天道:“睡著了也摟著,能行不?”
    崔鶯鶯道:“那你得唱首歌兒給我聽。”
    白玉天笑道:“我媽雖能歌善舞,可從未教給我這些,我就在村頭種地的大叔那裏學了一首歌,學了一支舞,就怕你不喜歡。”
    崔鶯鶯道:“你又沒說什麽歌,那知道我喜不喜歡。”
    白玉天道:“書上說,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二十四節氣歌,喜歡嗎?”
    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合一。
    崔鶯鶯也是苦命的孩子,人與大自然和諧相處是一種正確的選擇,早已深有體會,那有不喜歡的道理。於是說道:“喜歡,你唱吧。”
    出得館舍,一眼看向四周,路上不見行人,白玉天鬆開崔鶯鶯,牽著她的手朝知州府走去,邊走邊唱道:“立春雨水驚蟄,春分清明穀雨,立夏小滿芒種,夏至小暑大暑,立秋處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崔鶯鶯見白玉天停了下來,問道:“還有嗎?”
    白玉天接著唱道:“春雨驚春清穀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每月兩節不變更,最多相差一兩天。上半年來六廿一,下半年是八廿三。”
    崔鶯鶯聽過,歡聲道:“這歌好,以後要多唱唱。”
    白玉天道:“唱多了,就變成那靠天吃飯的農戶了,你會過得習慣嗎?”
    崔鶯鶯笑答道:“什麽樣的生活都是適應過來的,現在想著可能不習慣,不過適應、適應,說不定就適應過來了。你是說不?”
    白玉天道:“也許是吧。看我爹一天到晚那快樂勁,真就跟你說的差不多,適應、適應,真就適應過來了。”
    崔鶯鶯嘻嘻一笑,打住腳步不走了。
    白玉天問道:“怎麽哪?”
    崔鶯鶯嬌聲說道:“背我。”
    白玉天在崔鶯鶯臉上輕輕一拂,轉身讓崔鶯鶯爬上他的後背,步子歡快地朝知州府走去。兩人歡聲笑語一路,沉寂的夜色因有他倆的存在而生機勃勃,活力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