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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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百列一覺睡得香甜。
    雖然江策說連人帶狗一起留給了世界樹, 讓他們把它帶走,但它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流了一地, 完全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最後還是歸雲子咬牙一拍大腿, 把最後一包真空烤鴨拎出來,作為肉罐頭的回禮,分給了特殊事件部一隊的眾人。
    真空包裝袋才響了響, 加百列耳朵刷地豎起來, 四肢掙紮著劃動,似乎正和昏睡烤鴨的影響做著鬥爭, 它終於睜開了眼。
    安吉拉和狗翻譯嚴陣以待, 兩人先謹慎扔過去一個鴨屁股,在它埋頭苦吃的時候試圖和它交流,告訴它這福利院不能待了,一會兒它就要跟著安吉拉, 跟著桑妮媽咪一起去世界樹的據點。
    不知道是加百列認出了安吉拉,還是這笨蛋小狗心大到有吃的就能跟人走, 總之它十分友善地吐著舌頭, 不斷用鼻子輕輕蹭著安吉拉。
    狗翻譯麵露欣慰:“答應了。”
    它啃完了鴨屁股,也不爭搶, 趴在原地瘋狂搖尾巴,爪子不安地踩著地麵,伸頭看後麵分烤鴨的其他人。
    霍言才咬了一口,就對上它圓溜溜的黑色大眼睛,加百列發出小動物嗚咽般的叫聲:“嗚——”
    霍言有些動搖。
    江策按住他:“吃你的。”
    霍言捂住了心髒:“可是它在撒嬌……”
    “喏喏喏, 我這兒有。”歸雲子把啃得幹幹淨淨的鴨脖扔過去, 加百列也不嫌棄, 一口接住,哢擦哢擦就啃起來。
    “看我幹嘛?”歸雲子擦了擦手,“都這會兒了,到處都是變異動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咱們都不一定能吃上新鮮肉,它有骨頭吃就不錯了。”
    “而且你看它胖成這樣,肚皮都快擦地了,肯定也沒餓著,多半就是饞的。”
    “我沒要說這個。”霍言盯著他身後,有點緊張,“你後麵,桑妮媽咪醒了。”
    歸雲子脖子一涼,生怕驚擾她一般慢慢回過頭去。
    一雙藍眼睛的桑妮媽咪被他們安置在車後座,章魚腕足藏在衣服裏,看起來就像是一位普通的女士,但在場沒有人敢小瞧她。
    說是安置,其實也就是困了起來。
    幾人對怎麽捆章魚都沒什麽經驗,這似乎也是一隊的知識盲區,眾人商量了一陣,隻能把她裏三層外三層裹起來,但都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限製住了她的動作。
    這會兒桑妮媽咪像個春卷餡兒一樣躺著,微微仰頭注視著歸雲子,緩聲說:“加百列不能吃太尖銳的骨頭。”
    歸雲子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小半截鴨脖子,咽了咽口水:“啊?”
    “禽類的骨頭太尖了,它吃飯太急,總等不及咬碎,咽下去會劃傷腸道。”桑妮媽咪輕輕搖了搖頭,像是有些無奈,“但它總是喜歡偷偷找骨頭吃。”
    “養狗還有這麽多講究呢?”歸雲子幹笑兩聲,但比劃了一下鴨脖子和加百列的體型差距,他小聲說,“但這麽小的鴨脖子,對現在的它來說,都算不上根牙簽,沒事吧?”
    桑妮媽咪愣了愣,她抬起頭,看向體型巨大的加百列,無奈地笑了笑:“也對,它都變成這樣了。”
    她歉意地閉了閉眼睛,“抱歉,我以前就有這樣的老毛病,一不小心就會對孩子保護過度。”
    “桑妮媽咪!”安吉拉聽見她的身影,趕緊丟下手邊的事跑到她麵前,扒在車門邊緊張地問,“你沒事了嗎?”
    “我沒事,安吉拉。”桑妮媽咪溫柔地注視著她,努力想做出高興的表情,“看見你好好地站在我麵前,我都覺得好多了。”
    “我隻是有點累了,托你的福,我難得做了個美夢。”
    她不由流露出些許疲憊,“在那之前,我好像一直被困在一個清醒的噩夢裏,現在才醒過來。”
    她的腕足從束縛裏鑽出一小節,輕輕蹭了下她的手,“不用擔心,我已經好多了。”
    安吉拉低下頭,她的“手”是冰涼濕濡的,和以前總是幹燥而溫暖的桑妮媽咪的手觸感完全不一樣。
    安吉拉吸了吸鼻子,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觸手:“我帶你回世界樹,我有了落腳的地方,也找到了很多朋友,你會喜歡那裏的,我保證。”
    桑妮媽咪半抬著頭,輕輕點了一下:“好。”
    霍言一直盯著她的觸手,有些擔心地問:“你……你的觸手是有毒的,摸了沒事嗎?”
    “我可以控製。”桑妮媽咪看向他,她這會兒的狀態比之前好多了,至少不會再把別人錯認成她的孩子,“別害怕,而且……就算你們中毒了,我應該也能幫忙排除毒素,愈合傷口。”
    她笑了笑,“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我也逐漸習慣了自己這幅身體。”
    霍言看向江策,輕輕撞他一下:“要現在問嗎?”
    “問吧。”江策示意徐笑笑和法醫一起上前。
    他本來以為她不會那麽快醒來,也不著急,但能現場問完,回去報告編起來也方便點。
    他瞥了霍言一眼,況且這家夥也一臉好奇的樣子。
    徐笑笑打開光腦,示意法醫去問:“我問起來太公事公辦了,你來吧,我記錄。”
    “啊?”法醫露出為難的表情,他想了想,嚐試著問,“你知道那些被害人身上發生過什麽排異反應嗎?”
    桑妮媽咪疑惑地眨眨眼:“什麽?”
    “嗨,你們這就不像會聊天的,我來我來!”歸雲子一擺手,擺出了套近乎的架勢,“你叫桑妮是吧?哎,安吉拉老叫你桑妮媽咪,他們也跟著叫,我這把年紀,就不好意思叫了。”
    他笑嗬嗬地擺開架勢,看起來要是有一把瓜子,能坐著跟人嘮一天,“你還記得發生什麽了嗎?從頭說,慢慢來。”
    桑妮媽咪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周尋神色複雜:“你說歸雲子以前是幹什麽的?安保局民警?還是專門管鄰裏糾紛雞毛蒜皮的那種。”
    霍言也跟著思考起來:“也有可能是居委會的,他看起來好擅長跟人打交道。”
    他扭頭看向江策,“你覺得呢?”
    江策靠在一邊,抬了抬眼:“道士。”
    他頓了頓補充,“街邊擺攤的假道士。”
    霍言認真點頭:“有道理!”
    “我聽得見啊。”歸雲子回過頭,“我們正兒八經出了家的,什麽假道士。”
    “我記不太清日期。”桑妮媽咪似乎被他們輕鬆的氣氛感染,稍微露出一點笑意,“大概是一個月前,福利院周圍出現了體型大到異常的動物。”
    “很快,就有人瘋了一樣襲擊其他人,他們的樣子也變得很奇怪。”
    桑妮媽咪的眉頭逐漸擰起,露出痛苦的模樣,“就帶著孩子們躲進了屋裏,裝作這裏沒人的樣子,維持了一陣。”
    “這附近太危險了,我一直試著給聯盟發通訊,但通訊斷斷續續,一直沒有得到回複。”
    “我們堅持了快半個月,我預存的食物還夠,但飲用水裏跑進了奇怪的巨大老鼠,我打死了它,但水已經不能喝了。”
    那些痛苦的回憶逐漸回籠,她的眼前有些模糊。
    安吉拉握住了她的手,她用力閉上眼睛:“我把老鼠丟掉了,但不敢走太遠,加百列它……它趁我不注意,把老鼠吃掉了。”
    “我很害怕它會發生什麽變化,又沒法下手殺掉它,就想……趁著出門尋找幹淨的音樂水,把它放走。”
    她憋著一口氣想把事情說完,強忍著沒再掉下眼淚,“但它不肯離開,外麵到處都是瘋子,我沒法狠下心,就想著不再讓它進屋內,待在門外,不跟孩子們接觸。”
    “我找到了水,帶著加百列回去,期間不超過三個小時,但我回去的時候,福利院的大門已經被撬開了,就連裏屋的門也開著。”
    她終於沒忍住發出一聲嗚咽,“我告訴過他們,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但福利院的門,也根本攔不住帶著武器的強盜……”
    “他們隻是孩子,是那麽弱小還沒有反抗之力的孩子,他們可以奪走食物,拿走這裏的一切,為什麽要把他們……”
    安吉拉安靜伏在她的膝頭,緊緊握著她的手。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眼眶裏滾落,但她咬緊了牙,沒發出一點聲音。
    “會不會是記錯了?”霍言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往最好的方向想,“我們沒有找到那些孩子的屍……呃,他們不在這裏。”
    “會不會是那個時候你的記憶混亂了?”
    江策按住霍言的肩膀,無言地搖了搖頭。
    桑妮媽咪把頭別到一邊:“我的身體在那個時候發生了變化,應該是……我殺了那群人。”
    “之後,我就隻有一些斷斷續續的記憶,我不太記得他們的事,隻記得加百列長得越來越大,它似乎更加聰明了,總能弄來食物。”
    “我還記得,我把我的孩子們,我的小天使安葬在了樹下。”
    “隻是後來我的狀態越來越不好,我有時記得他們死了,有時覺得他們還活著,隻是頑皮去了別的地方,有的時候又看誰都像我的孩子。”
    她低聲道歉,“抱歉。”
    霍言小心翼翼地靠著江策,他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應對這樣的感情。
    桑妮媽咪看向福利院後方,年歲尚淺,還在抽條的細長小樹:“天使福利院每接收一個孩子,我都會給他種一棵樹。”
    “有的樹會長大,會開花結果,枝繁葉茂。”
    “而有的樹會被蟲害,會死在冬天。”
    她長長歎了口氣,“可以不要打擾他們嗎?別讓他們再被挖出來了……”
    徐笑笑看了眼江策,她的眼眶有點紅,但她抿緊了唇,也沒在這時候感情用事。
    江策點了下頭,她下意識鬆了口氣,用力回答:“好。”
    “江策。”霍言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他,眼神帶著幾分不安,“她好難過。”
    而他也覺得難過,卻不知道為什麽。
    他分明不認識那群孩子,和桑妮媽咪,也認識不超過半天。
    江策沒說什麽,隻握住他的手。
    霍言小聲說:“江策。”
    “你可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