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這是以你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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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黑石遮蔽天日, 緩緩降臨,仿佛君臨的怪物,一時間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霍言卻沒有停步, 他一路躥得飛快,趁江策沒注意, 一口氣攀到了第一基地城牆邊上。
基地城牆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衝擊,早就已經破破爛爛堆積著磚土,裸露在外的坑洞有不少能夠攀爬的地方。
霍言難得動作如此靈活, 往上一躍,上半身就已經扒到了城牆頂上,探出上半身, 成功進入了江策的視線。
江策的視線投來, 他還有點緊張, 瞬間舉起寫著“交給朋友”的小白旗, 對著江策揮了揮。
江策:“……”
霍言緊緊盯著江策的表情——他難得戴了帽子, 整張臉幾乎籠在陰影裏, 看不真切。
越是靠近他身邊, 溫度越是駭人,霍言覺得自己像是正在接近太陽的伊卡洛斯, 蠟做的翅膀就要融化, 他就要從城牆上掉下去了。
霍言的心髒緊張得砰砰直跳,他仰起頭,叫了一聲:“江策。”
江策有些無奈地按了下眉心, 霍言立刻眼睛一亮, 語調瞬間輕快起來,“江策!”
他試圖撐著身體往上爬,但不太順利, 隻能伸出手拍了拍牆麵撒嬌,“拉我一把啊……”
江策歎了口氣,他往前一步蹲下來,隔著衣服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從城牆上帶了上來。
就算是這樣,霍言的手腕還是感受到了他傳遞過來的駭人體溫——這絕對已經超出正常人體溫的範疇了。
他恐怕真的已經在失控邊緣。
霍言一站穩,江策就鬆開了手。
他拉了拉兜帽,沒和霍言視線接觸:“都讓你在遠處待著了,怎麽還要擠過來。”
手上的溫度遠去,霍言摸了下自己的手腕。
但總算見到了江策,他還是鬆了一大口氣,身上沒了力氣直接靠著牆癱坐下去,雙腿一伸,仰頭歎氣:“累死了……”
“我感覺上一次這麽跑還是學院城體測的時候,就連之前被薇妮攆著跑,我都沒有跑這麽快!”
江策好笑地看他:“你還怕我跑了嗎?”
“誰知道呢。”霍言往江策身邊挨了挨,“你剛剛不久試圖裝作沒認出我嗎?”
他得意地晃了晃腦袋,“但我就知道是你,我感覺一定是你。”
江策伸出手,似乎是想一如既往地揉揉他的腦袋,但又想起什麽,下意識收回了手。
他半垂下眼,低低笑了一聲:“這麽遠都被你認出來了?”
“那是。”霍言得意地豎起兩根手指,往頭上搭了兩根天線,“我隔得好遠,嘀嘀嘀就感應到了。”
他像是想起來什麽,抬起兩隻腳控訴,“而且你還燙我!”
江策:“……就燙了鞋底。”
霍言指著鞋子控訴:“隔著鞋底腳也燙!”
江策無奈,隻好蹲下來哄他:“好,是我不好,對不起。”
他語氣溫柔,霍言卻眨了眨眼睛。
他忽然猛地湊過去,想趁其不備去看他帽子下的臉,江策動作卻比他更快,往後躲了一步。
霍言愣了一下:“江策?”
“……瀕臨失控的人不會好看到哪裏去。”江策自嘲地笑了笑,把兜帽往下拉了拉,“別看我。”
“你就當我難得有偶像包袱了。”
“是假的。”霍言眼巴巴看著他,“江策,這是幻境,都是假的。”
“你不會死的,別害怕,讓我看看嘛!”
江策有些無奈:“我不怕,也知道是幻境。”
“嗯?”霍言睜大眼睛,“你也已經知道啦?”
“嗯。”江策點了下頭,“一開始他就出錯了。”
“法涅斯沒法捏碎歸雲子的異種——因為埋在那座墳裏的歸雲子,根本沒有異種。”
霍言張了張嘴:“啊?”
這一點他倒是完全沒有想到。
江策無奈看他:“法涅斯之前還說,他稍微花了點功夫——如果歸雲子身上的異種還在,他就不用花功夫,直接就來了。”
“更何況,歸雲子是在醫院去世,死亡之後他身上的異種會掉落,醫院裏肯定能發現異常,但道觀的其他人都沒說起過這件事。”
“隻是因為他的能力一直在起作用,我們一直下意識把他當做已經覺醒了的人。”
“但實際上,他回到這個時間點之後,立刻進了醫院,後續如果他接觸了異種,咱們的歸雲子不會刻意藏起這部分情報。”
江策哼笑一聲,“我猜,法涅斯從找不到那顆異種開始,就一直在調查發生了什麽。”
“如果他能找到歸雲子的那顆異種,說不定真的能改變什麽,但或許是歸雲子料到了,又或者陰差陽錯……”
“他來了以後,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失敗了。”
霍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所以你一進來就知道是幻覺了?”
“好聰明啊江策!”他十分偏心地給出了不客觀評價,“好像比六水還聰明!”
江策覺得好笑:“你就趁他不在,盡情這麽說吧。”
“咳咳。”歸雲子扒在城牆上清了清嗓子,“兩位,能不能屈尊拉我一把再聊?”
江策沒動,霍言趕緊扭頭去把他拎上來。
歸雲子深深看了江策一眼,咂巴下嘴問:“你……還能撐多久啊?”
“撐不了多久。”江策站在城牆上,看著逐漸下落的巨大黑石,他問,“你得到的歸雲子的記憶裏,有看到過我的最後嗎?”
“一般來說,他最後會做點什麽?”
歸雲子換了個帥氣的姿勢坐在城牆上麵,跟他一起眺望這個世界的最後,抓了抓腦袋地說:“沒當麵見過。”
“但他的記憶裏,你身上總像是背著千萬斤的重擔,好像每次到最後,那些職責和壓力都落到你的肩膀上。”
“就像人類最後的硬骨頭,到最後也都逃不過粉身碎骨。”
他頓了頓,苦笑一聲,“不過大家都沒什麽好結局就是了。”
江策看著遠方,目光沒有動搖。
歸雲子側目問他:“你覺得……你會怎麽做?”
江策沉默了片刻。
霍言鬼鬼祟祟地從他身側探出頭,又想趁機偷看他帽子下的麵孔,被江策按住腦袋扭到一邊。
霍言覺得被他按住的地方熱得像在燙頭,又不想表現出來讓江策傷心,隻能麵對著歸雲子齜牙咧嘴忍著。
歸雲子:“……咳。”
他扭過頭憋笑。
但江策自己也知道現在自己的溫度不對,他一觸即離,帶著駭人的溫度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要是沒過來,我正打算等天上那個東西掉下來的時候,走近看它。”江策輕描淡寫地說,“我倒要看看,他們嘴裏的‘母巢’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我知道這裏是幻象,是假的,隻要大腦不被騙過,就還能醒來,就不會死。”
“那萬一呢?”霍言下意識拉了拉他的衣袖,有些緊張,“萬一一瞬間的真實把大腦騙過了怎麽辦?”
“怎麽辦……”江策像是思考了片刻,他忽然笑了笑,蹲下來和霍言視線齊平,抬手把兜帽摘了下來,露出覆蓋著血痂的側臉,故意貼近,像是要嚇唬霍言。
霍言瞬間睜大了眼睛,但沒往後也沒躲,黑色的瞳仁裏慌張和擔憂混雜,幾乎要沁出眼淚來。
江策一瞬間又有些後悔這麽嚇唬他了。
他正要把兜帽戴上,霍言執拗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臉頰。
江策垂下眼。
他像是美術館裏經受火災的藝術品,火焰的餘燼永久地刻在了他的身體上,脆弱的生命另一端係著失控和毀滅,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
江策笑了笑,眼睫低垂,語調溫柔:“要是有萬一,那我們就隻好死在一起了。”
霍言噎了一下。
他想問問江策疼不疼,但想也知道,這樣的傷口,肯定是疼的——他多半還不會承認。
霍言小聲回答:“可我還不想跟你死在這裏。”
江策抬起眼看他,霍言看著他的眼睛,“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嗯。”江策勉強用這張臉地露出一點笑意,“所以別擔心,我隻是去看看。”
“再睜開眼的時候,我們就一起回去了。”
江策伸出手指,溫度過高的手指輕輕點了下霍言的額頭,他轉身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朝著黑石的落點前進。
霍言趴在城牆上看他遠去,手指慢慢用力扣住城牆上的磚石。
歸雲子擔心地瞥他一眼,拍了拍他的手,讓他鬆開爪子,哄他:“乖,鬆手啊。”
“假的假的,放心,這就是法涅斯的用心險惡,你不能讓他如願啊!”
霍言這才慢慢鬆開手,他目光晃了晃,低聲說:“其實,應該見不到的。”
“嗯?”歸雲子愣了一下。
霍言仰起頭,盯著那塊巨石:“你記憶裏,有‘母巢’更近一些的畫麵嗎?”
歸雲子遲疑著搖搖頭:“沒有。”
“師兄不可能等到世界毀滅的最後一秒,他得確保自己能夠把資料傳回去,他沒有真正見過,巨石落下之後的畫麵。”
“所以,這裏也看不到。”霍言仰起頭,他似乎明白了什麽,“我們進來的時候,隻有你有不舒服的表現,覺得異種似乎有什麽響動。”
他收回目光,看向歸雲子,“法涅斯用了你的異種的力量,這是以你的記憶構建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