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都已經聽出來了，秦楓這番話，不是衝著國師黨，也不是太子黨。
    而是針對李璋！
    不愧是瘋子，竟然連陛下都敢惹。
    這廝瘋起來，比李規都難搞。
    李璋大為光火，殺氣騰騰道：“你是在罵朕昏庸無道，還是罵兵部盡是奸臣佞黨？你今天最好把話解釋清楚，否則死罪是逃不掉的。”
    李璋坐在龍椅上，秦楓坐在門檻上，二人隔著氣勢恢宏的大殿，對視著彼此。
    秦楓臉上沒有半點畏懼，他之所以揪住陳家村一事不放。
    共有三個考量。
    其一，自然是為了陳家村無辜百姓，討回公道。
    其二，是在暗示太子黨，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拉攏本駙馬，你們不敢說的話，我幫你們說，你們不敢幹的事，我幫你們幹。
    至於最後一個原因，則比較簡單明了，就是純粹的惡心兵部。
    “陳家村這麽大的事，你們拍著腦瓜子，說結束就結束了？本駙馬答應了嗎？”
    麵對如山般的壓力，秦楓卻不為所動，隻管無所顧忌的觸及禁區。
    “我也想反問陛下一句。”
    “退一萬步說，就算陳家村民白死了，難道傳令兵擅自改道，這事兒也算了？”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兵部官員，都恨不得衝上去，捅了秦楓。
    哪壺不開，你小子提哪壺！
    為了避免秦楓繼續亂說話，趙方舟趕緊打斷，主動上前進諫。
    “秦楓瘋病發作，在朝堂上胡言亂語，就算念及瘋癲，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應罰其二十大板，將秦楓打醒。”
    李璋也想教訓教訓秦楓，可問題在於，秦楓這番話，確實李璋遞了一把刀子。
    陳家村一案，暴露了兵部的兩個惡行。
    一個是兵部子弟無法無天，仗著有家族撐腰，在民間胡作非為，罪無可赦。
    第二個，自然是兵部欺上瞞下，可以隨便讓傳令兵改道。
    這可不是什麽小事，萬一兩國打起來，前線發回緊急軍情，兵部在中間動動手腳，豈不是禍國殃民？
    兵部必須敲打，不然李璋連睡覺都不安穩。
    麵對趙方舟的進言，李璋不予理會，直接衝秦楓質問道：“傳令兵改道？朕怎麽不知道？”
    秦楓一陣好笑：“傳令兵回京路線，確實經過臨縣，但走的是官道。”
    “而想要去陳家村，就必須離開官道，沿著南向的鄉間小路，前進四裏。”
    “就算是說破大天，傳令兵也沒有任何理由舍近求遠，放著官道不走，跑到陳家村去。”
    一眾兵部官員，全都恨得牙根癢癢。
    不過他們恨得不是秦楓，而是劉鵬。
    兵部員外郎，瞥了一眼旁邊的兵部郎中，嗓音壓得極低，小聲道：“為了殺人滅口，竟然讓傳令兵改道，但凡是個正常人，能想出這種昏招？”
    兵部郎中撇了撇嘴：“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貨色，平日裏蠻橫慣了，連害人的時候都不知道動動腦子。”
    兵部員外郎咒罵道：“腦子？他有嗎？！”
    傳令兵改道一事，非同小可，整個兵部都麻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打圓場。
    趙方舟也一陣語塞，半天想不出合理解釋。
    如果否認傳令兵改道，那麽屠殺陳家村，就是徹頭徹尾的惡行，把兵部大清洗一遍都不多。
    而證明傳令兵改道，乃是兵部簽發的命令，問題又來了，命令是誰簽發的？誰敢擔這個責任？
    秦楓這一招，算是直接掐住整個兵部的肺管子了。
    李璋心頭微動，他豈會錯過這個敲打兵部的好機會？當即衝兵部眾官員質問道：“擅自讓傳令兵改道？好大的膽子！”
    “究竟是誰下的命令？”
    趙方舟灰溜溜的退了回去，這個黑鍋，誰願意頂誰頂！
    剛剛經曆喪子之痛的劉焱，感受到周圍同僚投來的目光，隻能忍著心痛和怨恨，把已死的劉鵬搬了出來。
    “回陛下，是犬子偽造兵部手令，誤導了傳令兵。”
    不等李璋開口，秦楓直接大聲喊了起來：“這麽說，八殿下打死劉鵬，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咯？”
    劉焱別無選擇，隻能硬著頭皮承認：“犬子咎由自取……”
    秦楓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直接站起身，衝著李璋攤開手：“八殿下非但沒錯，反倒有功，廢黜八殿下的官身，這不妥吧？”
    無論是李璋，還是一直悶聲不吭的李銘，眼神不約而同閃過一抹詫異。
    鬧了半天，秦楓是在給李謀打抱不平？
    因為啥？
    難道僅僅是因為，李謀拜秦楓為師了？
    雖說秦楓的態度，令李璋極為反感，但是考慮到，秦楓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子，李璋也就沒有那麽反感了。
    “君無戲言，朕豈能朝令夕改？”
    這還不好辦？
    秦楓大喇喇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錯了就是錯了，改過來不就行了？”
    “既然不能朝令夕改，那就從別的地方找補嘛，比如封八皇子一個王爺什麽的。”
    封王這麽大的事，豈能兒戲？
    兵部侍郎剛要出言嗬斥，秦楓又坐了回去，擺了擺手：“我就是隨口一說，提一個不成熟的小建議而已。”
    “聽不聽，是你們的事。”
    對於秦楓的口無遮攔，李璋卻不覺得討厭，相反，他早就想給李謀封王了。
    因為一旦蠻國發兵，李璋還指望著這個神勇無雙的兒子，替他鎮守邊疆。
    李璋暗暗動了心，表麵卻並未回應秦楓。
    現場百官，都是人精了。
    他們豈會不明白李璋的心意？
    李璋沒有當麵斥責秦楓，就等於采納了秦楓的建議。
    李謀雖然丟了官職，但卻得到了一個王爵，究竟是賺是虧？
    李銘眼睛裏的陰鬱，瞬間一掃而空，他心裏暗暗犯著嘀咕。
    “看來秦楓這廝，並非國師黨的死忠分子，否則又豈會幫老八說話？”
    “老八丟了大理寺的官職，對於太子黨而言，不可謂不是一個打擊。”
    “現在被秦楓一鬧，太子黨非但不虧，反倒賺了？”
    “這個瘋子，若是運用得當，豈不是會成為太子黨的助力？”
    想清楚這些，李銘立刻站了出來，公然與秦楓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