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殺人的確不需要理由，畢竟您是大梁的一國之君，是大梁的天。”

    葉輕悠慢條斯理，好似在說著旁人的閑話，“隻要您不介意被外人詬病殺了大著肚子的兒媳，殺了親眷孫輩，要了我這一條小命還不是輕輕鬆鬆的。”

    梁帝冷哼一聲，“時至今日，你還是伶牙俐齒，哪怕在朕麵前都要爭一個高低？”

    “可惜再伶牙俐齒，小命不也攥在了父皇手中？而且臣妾隻是內心抱怨兩句，可沒有硬抗父皇的心。”葉輕悠語氣委屈，但麵容沒有絲毫害怕的。

    梁帝饒有興致的看她，身子豐腴些許，麵龐都紅潤許多。

    貌似宇文宴的失蹤並未對她造成太多傷害。唯獨有那麽一絲眼圈烏青，也不知是思念夫君夜不能寐，還是被肚子裏的兩個小家夥給折騰的。

    “你是一個聰明人，知道朕需要什麽，你不是向來喜歡以物易物買命麽？”梁帝開誠布公，其實是在談價碼。

    他畢竟是一代帝王，殺了自己的皇後和太子，也要麵對朝堂動亂之後的亂局。

    宇文春在時，大梁缺錢缺藥缺各類物資，現實逼迫宇文春鋌而走險，功虧一簣；如今梁帝“病愈”繼續執掌朝政，也是要麵臨同樣的問題。

    殺了一通支持太子謀位的人泄憤，梁帝還是要解決困局。

    葉輕悠早已算計到這一步，“陛下眼前最需要的是藥材，此物我曾有收集囤物，可以解決陛下一時燃眉之急。”她說話還是收斂著些。

    梁帝搖了搖頭，“不夠，這比起你們二人犯下的滔天大罪，遠遠不夠。”

    “災情也是父皇最上心的事，臣妾在西南之地有良田千頃，屯糧十萬石，可以資助陛下度過難關。”葉輕悠隻能又撇出一個重磅消息來買命了。

    梁帝的手一抖，茶碗的水都濺出些許。“十萬？葉輕悠，你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你居然敢私自屯糧十萬！”

    如若不是逼迫到這個地步，他都沒想到這小娘子居然在屯糧！而且這些消息，他的暗衛根本就沒有上報，梁帝又氣又惱，更覺得自己無知！

    因為眼前的狀況告訴他，如若宇文宴有謀反之意的話，這皇位怕是分分鍾就被奪了！

    “這糧草囤積也是陰陽唱錯。當初陛下您屢屢把棘手的事情都交給宴哥兒，而且還逼迫他必須完成，宴哥兒也是個人，不可能搖身一變就能拿出物資，隻能遭人恨的想辦法。”

    葉輕悠這話說的也有些委屈，“臣妾心疼宴哥兒，便隻能提早為其準備救濟物資，根本動都不敢動。”

    “誰知道您何時心血來潮，又讓他去忙碌旱災雪災，水災蟲災？臣妾也是心疼夫君，不得已而為之。”

    梁帝“……依你之意，這還是朕的錯了？”

    “這也不是陛下的錯，而是無能皇子們的錯。”

    葉輕悠本很想列出幾個名字來說說，後來發現除了宇文宴一人，外加宇文新執掌軍權，其餘的皇子全部是飯桶，名字說起來有些太長了。

    梁帝冷哼一聲，就連嘴唇都發抖。

    李公公見狀立即上前倒茶，扯著梁帝不注意，在給葉輕悠使眼色。

    葉輕悠眉頭一凝，瞬時捂著嘴，“不行，臣妾想吐，臣妾不敢在父皇麵前失去儀態，臣妾告退……”

    她頓時捂著肚子就往淨房的方向一溜兒小跑，常嬤嬤等人立即跟去，

    這正堂之內也隻有老親王和潘思升。

    梁帝的心思都在糧草之上，也並沒有意識到是李公公搞了小動作。

    等他緩過神來，葉輕悠已經不在。老親王看到梁帝，讓忠公公去幫著捏捏肩膀，“放鬆一下，看這僵硬的肉好似兩塊石頭，你需要卸一下擔子，不要這麽惶恐了。”

    梁帝得了這話，放鬆一笑。

    他倒是伸開了身子骨，忠公公幾下就捏得他肌肉鬆懈，格外舒坦。

    “還是忠公公的手藝好啊，僅僅是這麽兩下，朕的頭就不疼了。”梁帝也不得不領了老親王的這個情。

    “那就讓他多伺候陛下一會兒，也是他的福分，這人啊，到了老臣這個歲數，才知道生命可貴，多活一秒是一秒，其餘的根本不重要。”老親王似寵溺的看著孩子那般，隻是這話卻讓梁帝入心了。

    “皇叔之前有話向來與朕直說，從來不繞彎子。”梁帝意有所指的看著他，“您不如直說，希望朕放她一條生路，隻是朕是真的不明白，您為何突然偏袒了她？”

    老親王頓了頓，並未說話，隻是看向了一旁的潘思升。

    梁帝似乎捕捉到一點兒什麽，抬手吩咐身邊的人下去，隻留了最親近的忠公公和李公公，不允外人再聽私話了。

    潘思升道，“陛下聽說她屯糧一事，是不是十分驚詫？”

    梁帝並未點頭，隻是眨了一下眼睛，“糧草乃是國之根本啊！”葉輕悠的膽量讓他心憂。

    “所以您更想殺了她，是麽？”潘思升第一次沒有繞彎子，直接質問。

    梁帝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你放肆了。”

    “皇兄就容弟弟放肆一次，因為弟弟深知，您如若真的殺了她，動搖的可不止是糧草這一點。”潘思升直截了當。

    梁帝眼神一凝，“你還知道什麽？”

    潘思升聳了聳肩，“臣弟答應給您支援的藥材也都出自她手，而且由她所控。其實臣弟隻是一個台前的幌子，她說把藥材掐斷就掐斷。”

    “但臣弟也知道，她除了藥和糧，還有其他能掌控大梁命脈之物，可惜臣弟愚笨，根本插不上手，也動彈不得。”

    “而且她還懷著您的皇孫，您為何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就怕宇文宴歸來造反？臣弟覺得您真要動了他的妻兒，他才會造反。”

    潘思升這會兒也不顧什麽腦袋不腦袋的事，直接把心裏話全盤托出了。

    老親王在一旁沒吭聲，他知曉這個小兒子一直都在幫梁帝暗中做事，但沒想到關係居然這麽近？

    但時機尚可，老親王也插了一句嘴，“老頭子收了那丫頭為義女，也是期望留一條後路。陛下要想一想危險重重，不隻是燕國那邊或許再起爭端，就連咱們這皇室內部也沒能安生啊！”

    “如若這時，您在外的兩個兒子再動了什麽心思，這才會將大梁毀為一旦，這才是萬萬不可的啊！”

    ……

    父子二人一同開勸，梁帝沉了沉，又閉上了眼。

    他貌似在享受著忠公公的按摩，其實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了。

    因為他明白老親王和潘思升說的都很對，唯獨不對的是他不忿的內心和不可操控天下的破防。

    “容朕再想一想，想一想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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