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聽到熟悉的聲音，猛然抬頭。
    原本圓潤豐盈的臉頰幾日就瘦了一大圈，顴骨上有紫紅的淤青顯然是被人打了，頭發上亂糟糟地沾著碎草葉子，也不知這幾日過的是什麽日子。
    “晚娘，你是晚娘對不對！”看清來人是薑晚，孫氏含了半晌的眼淚決堤而出。
    “我沒有做夢吧？晚娘你救救我，救救我。”她伸手去抓她的褲腳，薑晚後退躲開。
    “你怎麽搞成這樣？”薑晚問。
    “是尤三全那個畜生！”孫氏哭得更凶了，“他說，說臨溪村沒了，說郭家兄弟都死了，我以為，我以為……”
    郭嬸子不知何時下了驢車，抱著桑兒冷漠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的婦人。
    孫氏先是看到一個熟悉的裙角，又順著那裙角向上，看到了婆婆郭氏緊繃的臉。
    她表情嚴肅，嘴角下拉，顯然是不高興的。
    可孫氏卻笑了，她看著郭氏懷裏抱著的孩子，“桑兒！是我的桑兒嗎？”
    說著，扯著郭氏的裙子站起身來，就要去抱桑兒。
    桑兒不認識孫氏，見她一臉狼狽，又滿眼眼淚，嚇得直往郭氏身後躲。
    見躲不開，又去扒拉薑晚讓她抱著。
    孫氏這才看清，這孩子不是桑兒，他比桑兒胖，比桑兒健康，那一雙眼睛靈動得如年畫裏的娃娃。
    她的桑兒從沒這樣過。
    “娘，娘，桑兒呢？我的桑兒呢？”
    郭氏一把甩開孫氏，“你怎麽在這裏？”
    “娘！我被尤三全那畜生騙了，他說他有辦法治好桑兒的，說來鎮子上拿藥，他騙我，還將我關了起來。”
    “今日更是要將我賣掉，我趁機逃出來的！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郭氏冷漠地看著孫氏，兩個兒子的死，老伴的死猶在昨日。
    在那樣要命的時間裏，他們為了找這個蠢婦浪費了多少時間？
    可為什麽他們都死了，而這個女人還活著呢？
    “你走吧，老大和老二都沒了，你公爹也沒了。我如今孤寡一個且還要仰仗別人活著，救不了你。”
    孫氏怕極了，“娘，我爹娘都沒了，我大嫂容不下我的，我錯了，您別丟下我。我，我也是想要救桑兒，桑兒是我的命啊！”
    “桑兒也是我的命！”郭氏終於忍不住大喊，“那孩子臨死還叫了你，你呢？”
    “要不是為了找你，我們早就逃了！結果呢？你偏活著！憑什麽！”
    郭氏猛地踹出一腳，將孫氏踹倒在地，一直壓抑在心頭的怒意、悲憤，洶湧而出。
    周遭的人越聚越多，對這一場婆媳大戲指指點點。
    “這兒媳婦兒真是要不得，害了全家不說，自己怕是也不清白了。”
    “是啊，你看她這模樣，嘖嘖嘖，被打得很慘啊。”
    ……
    被這麽多人圍著看笑話，薑晚也頗覺別扭，她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群，竟然從人群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尤三全。
    尤三全與薑晚視線對上的瞬間，整個人就是一個激靈，快速躬身，轉身就跑。
    他是真沒想到，這孫氏竟然這麽烈。
    本就想著這婦人本就是個生過孩子的，賣也賣不了清官價，所以就想著自己先享受下，畢竟孫氏模樣不錯，身段也好。
    可這婦人太奸猾趁著自己給她解開繩索，竟然瘋了一樣衝著自己抓撓啃咬，一不小心就被她逃了出去。
    才剛追出來，就冤家路窄地遇到了薑晚。
    他在林子裏可是見過薑晚如何抹山匪脖子的，那狠辣模樣就算再有人說她不是厲鬼，他也絕不會信的，知道這人自己惹不起，隻能放棄孫氏這隻羊，灰溜溜地逃走。
    然而剛走兩步，一個嬌小的身影就站在了他的麵前，懷裏還抱著一個白白嫩嫩的男娃娃。
    “晚晚，壞人！”肩頭的桑兒突然開口，薑晚被這個稱呼弄了個別扭。
    “叫姐姐！”薑晚拍了下他的小屁股，肉墩墩的十分有彈性。
    “不要！”桑兒埋頭進了薑晚脖頸，一副耍賴的模樣。
    薑晚沒時間理他，她看向尤三全，笑了笑，“這麽巧，昨日剛分別今日就再見了。”
    尤三全一臉尷尬：“巧，巧，真巧。”
    他已經梳洗過，換了身幹淨的衣衫，看起來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流裏流氣的敗家子兒模樣。
    薑晚本以為他在山匪手裏走上那麽一遭會收斂些，卻不想剛剛得了自由就又開始做這些買賣婦女的事情。
    著實可恨。
    薑晚嘴角含笑，“那你是自己過來讓我揍一頓？還是我過去將你揍一頓？”
    尤三全哪裏肯，想逃，卻被薑晚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力道之大，直接將他踹到了地上。
    “哎喲～姑奶奶，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郭家媳婦兒你帶走，帶走，我再也不打她主意了！”
    薑晚：“不打她主意？那你打算打誰的主意？狼心狗肺的東西！畜生！人渣！”
    “那，那我打她主意！”
    “你還打算禍害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欠揍！”
    薑晚每罵一聲就踹上一腳，尤三全在地上被踹得嗷嗷直叫。
    看婆媳熱鬧的村民很快就轉移了戰場，來看抱著孩子的小姑娘暴打一個年輕男人。
    尤三全是說什麽錯什麽，幹脆雙手抱頭蜷著身子任由薑晚發泄。
    直到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口勸阻。
    “小姑娘，不能這麽狠的啊，會出人命的。”
    “是啊，是啊，你這樣當街打死人，可是要坐牢的。”
    薑晚停了一會兒喘氣，揚了揚手，“放心，打不死。”
    就這麽一個空檔，原本蜷縮著裝死的尤三全竟然猛地跳了起來，撞開人群就向巷子裏跑去。
    “嘿！合著你剛擱那裝死呢！”薑晚也覺好笑。
    這家夥還真皮實，自己這麽踹他都沒什麽事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