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禦書房內。
    程鴻岩看著正嘟著嘴盯著眼前如山一般奏折的小皇帝。
    他道：“你若早起兩個時辰，這折子便不會摞這麽高。”
    桑兒頗有些鬱悶，“老師，您年歲大了覺少，可我還是個孩子，需要睡覺才能長身體，晚晚說過，小孩子若是不好好睡覺是長不高的。”
    “您總不希望，您教養出來的九五之尊以後是個矮子吧？”
    “到時候往各位大臣麵前一站，哪裏有皇帝的氣勢？”
    程鴻岩睨了他一眼，“你如今也不高，我看也挺有氣勢的。”
    說完又將目光放到自己手中的奏折上。
    看著上麵熟悉的嘉興郡主四個字，頗有些頭大。
    他將奏折放下，問桑兒：“既然嘉興郡主如此照顧陛下，那您可想要再賞她些什麽？”
    桑兒被說得愣了下。
    皺著小眉頭看向程鴻岩，平日裏老師說得最多的便是國庫有多空虛，這宗族貴戚平日裏又有多奢侈浪費。
    眼下更是將各種嘉獎大多轉為升職及口頭嘉獎。
    這個時候怎麽又大氣起來。
    而且……
    桑兒的目光落到程鴻岩剛剛落下的折子上。
    “可是有晚晚的消息了？”
    平日裏鮮少露出除淡然以外其他表情的程首輔，嘴角突然向上勾了勾，他指了指眼前的基本奏折對桑兒道：
    “陛下自己看看。”
    桑兒趕忙起身走了過去，拿過程首輔剛剛放下的折子，剛掃過去眼睛就亮了。
    程鴻岩又指了指其他幾本，桑兒又趕忙翻開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去。
    幾本奏折都是南邊幾個府城的知府遞過來的。
    隻是裏麵無一例外地都提及了一個人，嘉興郡主。
    “晚晚太厲害了！去個封的路上也能幫百姓肅清河山。”
    “之前看折子還有人提及那些因為災荒躲進深山靠打劫為生的難民們如何難纏。不過是一群飯桶，老師您看晚晚，她隻是路過就順手揪了這麽多毛賊出來。”
    “必須嘉獎！”
    “陛下想獎勵嘉興郡主些什麽？”程首輔看著小皇帝。
    桑兒小巧的眉峰幾乎要擰在一起。
    小小孩童，不過在皇位上坐了幾日，已經與以往那個隻知道玩耍的孩子不同了。
    他道：“老師雖然這樣說，但我也明白，眼下國庫空虛，我也送不出什麽好東西，而且晚晚也不是一個貪財的，若說送些金銀不如……”
    “陛下，靜妃娘娘求見。”
    他話還未說完，大殿外突然傳來小太監的稟報聲。
    不等桑兒點頭，靜妃的步伐聲和親和溫柔的聲音就已經先一步傳入了殿中。
    “哥哥也太過嚴厲了，這都晌午了陛下也該用膳了，我特意讓小廚房頓了魚湯來，幫陛下明目。”
    說著已經擺手，讓小太監將東西搬了上來。
    桑兒話說了一半被堵也不惱，仰著笑臉看向程首輔，“老師，我可以吃嗎？”
    那一副天然純良，滿眼歡喜和期待的小模樣，仿佛半點不介意靜妃的突然出現。
    他這個模樣看得程首輔頭疼，隨意擺了擺手，是以桑兒隨便。
    然後對靜妃道：“陛下雖年歲小，但性格沉穩，聰明慧智，正是學習的最佳時間。我一把年紀了，也不知能陪他多久，還是得趁著有時間多多教習。”
    靜妃應了聲是，轉而又道：“剛剛在外麵聽了一句，嘉興郡主她這走了也許久了不知到了何處，這一路可還安全？”
    靜妃這話一出，無論是坐在矮幾上喝湯的桑兒，還是坐在書案後的程首輔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隻是眼前的女人眼角含笑，態度自若仿佛完全不覺得自己剛剛的話有什麽問題。
    桑兒脆生生開口：“晚晚一路捉了不少山匪，這各地的獎賞折子都遞過來了，太妃進來前我正和老師討論要怎麽給晚晚獎賞呢。”
    靜妃微微驚愕，“沒想到嘉興郡主如此厲害，她一個孤女身邊不帶半個侍衛竟也能捉山匪？”
    桑兒得意地揚了揚頭，“太妃莫不是忘了，晚晚可是帶著我一路從南垣城逃荒來的，她可不是非凡女子。”
    說完緊接著看向程首輔，“既然太妃來了，不如讓她幫忙參考下我這獎勵是否合適？”
    見程首輔點頭，他道：“之前給了晚晚封地，倒是忘記了郡主府。這南邊淒苦，不如詔書一封，快馬送去南垣縣，讓知縣尋一處合適的府邸送給郡主作為府邸。”
    “倒也不必新建，更不必勞民勞財，我記得在前朝有一個被厭棄的皇子曾在那邊建過一個行宮，那皇子雖然不招人待見但曾經也是個富有才華之人。據說那行宮不大卻耗費了前朝皇子不少心血。”
    “雖然後來前朝覆滅，那行宮也荒置，若是晚晚有心打理一番，定然也是個不錯的地方。不如直接送了晚晚，她最愛漂亮的東西，定然會喜歡的。”
    靜妃聞言開口道：“自是不錯，不過……我有一個更好的提議。”
    見兩人看來，靜妃才開口道：“郡主能幹，是我黎國之福。可封地那般地遠若是平日裏陛下想念又見不到人豈不是要難過。不如在京中這些世家公子之中為郡主尋一位好夫婿？”
    “我知道有一家的……”
    “靜妃娘娘，陛下該繼續功課了。”
    靜妃話還未說完，程首輔突然開口打斷。
    一雙被下垂的眼皮微微壓著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靜妃被這目光看得心頭發麻，她笑了笑道：“哥哥說的是，眼下陛下的功課最為重要。”
    說完讓人端走了幾乎見底兒的魚湯向外退去。
    程鴻岩抬了抬眼問桑兒：“你倒吃得安穩。”
    桑兒笑了笑，“那是自然，這魚湯很白也很好喝。”
    程鴻岩不語，桑兒笑著親手擬了嘉獎詔書，同八百裏加急的文書一同遞了出去。
    兩人都沒有提及靜妃的到來和離去，也仿佛這個人所有的發言都不存在一般。
    隻京中這兩位不知的是，南垣縣的知縣鄭廉，早就被如今域南關的主帥傅離掛在域南關外祭了旗。
    域南關。
    傅離坐在大帳之中。
    下手，是一群熟悉的麵孔，隻是連他自己都沒太敢相信，多年之後他們這些老戰友還能再次聚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