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們身後那一串長長的馬車，一眼都看不到頭。
    馬車上滿是沾著石灰的帆布包裹著，是不是會有暗紅色液體流淌下來，再後麵則是一名又一名的京營士兵。
    因為要修建新的城池，孫承宗給皇帝打了個報告之後，便留在了遼東，同時他也將幾萬薊州兵留了下來，至於京營的那些老爺兵，則全都被他打發了回來。
    這場大戰繳獲的五千多顆人頭也一並送往京城。
    京營大將李國貞負責帶著士兵，而沈煉則負責看守這些人頭，並且還要謹獻給皇上。
    至於遼東的一係列戰報孫承宗早就匯報給朝廷了。
    沈煉雖然是敬獻人頭，但是也就是走個過場而已，至少沈煉是這麽認為的。
    就這樣，來的時候十幾個人，回來的時候，數萬大軍，就這麽浩浩蕩蕩的回到了京城。
    剛進京城範圍，馬路兩邊便站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群。
    這些人雖然衣衫襤褸，瘦骨嶙峋，但是當看到那一輛輛馬車上所載的人頭之後，無不歡呼雀躍！
    “打贏了，打贏了！咱大明朝打贏了呢！”
    “是啊，建奴為禍數十載，今日搓其狂峰，可知我大明也有可戰之師也！”
    “誰說不是呢！聽說顧炳謙大人，
    身先士卒，設計擒殺了賊酋莽古爾泰，隻可惜，之後也被建奴殺害，真是大忠臣啊！”
    “嗯，當比嶽武穆嶽將軍！”
    ……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沈煉冷笑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釋然了。
    要說功勞讓出去之後，沈煉心情很好，那是不可能的。
    誰不想當那個保家衛國的民族英雄？僅憑幹掉莽古爾泰，沈煉就覺得自己能名留青史。
    但是名留青史是死了之後的事情，現在他還活著，首先要考慮的是怎麽獲取最大利益的問題。
    現在他是閹黨，但是還算不上嫡係，如果自己獲得這麽大的功勞，再說顧炳謙是為了貪功而死的，估計顧炳謙的很多學生同僚都會質疑自己，和東林黨勾結害死了顧炳謙。
    而東林黨這邊，自己雖然和兩個頭頭關係不錯，但是卻也算不上核心成員，甚至很多人眼中他就是閹黨的走狗，這些人自然也不會保護他。
    所以隻能將這個功勞讓給顧炳謙，即保全了閹黨的麵子，又不讓自己風頭太過。
    畢竟，現在的他，還沒有任何根基。
    走著走著，沈煉突然聽到有人呼喊。
    “沈公子！沈公子！”
    起身一看，確是已經到了通州肥皂廠附近，小丫頭陳樂瑤和
    陳圓圓站在肥皂廠的房頂上正和自己揮手。
    一旁肥皂廠的工人們也在道路兩邊不停和自己打招呼。
    看著這些人，沈煉拽掉了最終的馬尾草呼喊道：“我回來了，先去京城匯報，之後再來找你們！”
    “好，我等著你！”陳樂瑤激動的回了一句。
    陳圓圓則捂住了口鼻，眼淚嘩啦嘩啦的掉了下來。
    車隊行進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便離開了肥皂廠的範圍，沈煉長出一口氣之後又躺了下來。
    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沈煉滿腦子想的都是女真破關之後，在這裏荼毒的畫麵。
    一樁樁一幅幅，自己在這裏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將會毀滅。
    想了很久，沈煉捏緊了拳頭暗自發誓道：“我一定不會再讓悲劇上演。”
    ……
    臨近城門的時候，沈煉突然覺得馬車的速度快了幾分，他猛然間抬頭隻見負責軍隊的李國貞已經來到了他的旁邊。
    “沈大人，快起來，陛下在城門樓等著咱們呢！”
    此話一出，沈煉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你說什麽？”
    “快快換上你的官袍，這次陛下親自主持迎接儀式，可別失了禮！”說罷，李國貞策馬揚長而去。
    自古以來，武將最高的榮譽，除
    了飲馬瀚海、勒石燕然等功勞，就是在打了勝仗之後，皇帝陛下從宮裏出來迎接了。
    當年徐達常遇春出征大都，滅亡大元之後，朱元璋也是出城幾十裏去迎接的。
    今日他們不過是擊退了女真的進攻，便獲得如此殊榮？
    這實在是有點不尋常。
    不過，不管怎麽樣，沈煉還是整理好了著裝。
    然而，當穿上錦衣衛的衣服，沈煉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爛。
    上麵還有幾個箭孔。
    之前和女真作戰的時候，沈煉便穿著這身衣服，雖然箭矢沒能貫穿他的盔甲，但是還是留下了箭孔。
    雖說有些不雅，但是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沈煉穿著完畢，便騎馬快步向戰陣前方奔行而去。
    雖然他隻是個錦衣衛的百戶，而李國貞則是世襲侯爵，但是他還有一個身份是調查遼東貪腐案的欽差大臣。
    現在顧炳謙死了，他就是唯一的一個欽差大臣，自然是要往前走的。
    更何況，孫承宗還將敬獻人頭的責任交給了他。
    其實要說今天這事也確實不大。
    畢竟就是幹掉了一個莽古爾泰，就算是真的把努爾哈赤綁來了，朱由校也未必會親自出來迎接。
    畢竟，就大明而言，雖然對女真
    比較頭疼，但是此時的他們還沒有未來會被女真侵略的想法。
    更何況，他的內閣大學士孫承宗還沒有來。
    之所以來了，主要還是因為魏公公。
    最開始的飛鴿傳書，隻告訴了魏忠賢，顧炳謙掛了。
    當孫承宗的奏疏來了之後，魏忠賢才知道，顧炳謙掛的是如此壯烈。
    並且還幹掉了莽古爾泰，可算是給他們閹黨立下了大功。
    如此行徑，不好好宣傳宣傳，實在是對不起他們閹黨的名聲。
    當然，主要閹黨也沒什麽正麵形象。
    就這樣，魏忠賢便發動閹黨給朱由校集體上書，闡述這件事的重要意義，告訴他如果能夠出城迎接，將會對士氣有多麽大的鼓舞。
    同時還能收攏民心，等等等一係列的好處。
    朱由校本來不想去的，但是看手下這些大臣們都如此想要讓他去看看，他便想著去看看就看看吧。
    再說了，遼東打了這麽大的勝仗，也確實應該好好獎賞一下。
    他去迎接本身就是最好的獎賞。
    就這樣，朱由校便帶著文武百官太監侍衛等一幹人馬全都來到了德勝門外。
    作為北京城的正門，德勝門是修建的恢弘大氣。
    沈煉和李國貞遠遠的便看到了天啟皇帝的黃龍儀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