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悶哼道：“老師您也瞧見了，看看這李自成是什麽態度。”
    沈煉主動維護李自成，說道：“孫大人，袁大人，我這個親兵原本是楊漣楊大人調遣到遼東的，他是個養馬的好手，又膽識過人。”
    “唯一的缺陷就是沒讀過什麽書，可人無完人嘛，他現在很多規矩還沒摸清楚，若是有怠慢之處，我替他道個歉。”
    沈煉這番話，重點有三個：
    其一、李自成是楊漣推薦的；其二、李自成優勢明顯，劣勢短板也明顯；
    至於第三嘛，敲打袁崇煥，別隻盯著人的短處。
    何況李自成現在是他沈煉的親兵，打狗還要看主人，別氣量那麽小，為了已經發生事情，將情緒發泄在老實人身上。。
    袁崇煥見沈煉都給他台階下了，便也沒再就著李自成不放。
    “這些戶籍冊我倒是清楚，是送往俞鎮給那些開荒耕種的流民吧？”孫承宗岔開話題。
    沈煉點頭：“沒錯，我之前在奏折裏提過，招募遼東流民，充實大淩河城的人口。”
    “遼東百姓流離失所，土地兼並之風盛行，商業貿易萎靡，這些問題都要一個個解決。”
    “目前皇太極想要以戰養戰，頂著議和的名義，謀劃攻打朝鮮，遼東這邊倒是能鬆口氣，所以我趁著
    這機會，就試著從大淩河城開始解決遺留民生問題。”
    袁崇煥卻道：“你解決問題的方式不太恰當，充實大淩河城的人口是好事，但為了解決土地兼並，就將俞鎮土地重新分配開墾，還減免三年賦稅，未免有些過了。”
    沒等沈煉開口回應，袁崇煥又看向孫承宗，虛心請教：“老師，學生可有說錯？”
    沈煉知道袁崇煥是故意搬出孫承宗的。
    孫承宗思忖片刻，點了點頭：“免去三年賦稅確實違背了律法，不過俞鎮的耕田早就荒廢了，且看看這一年的狀況再定吧。”
    “是啊。”熊延弼也發表意見：“萬一有很好的成效，對我們遼東局勢也是有利無害的。”
    袁崇煥道：“好啊，那如果一年的瞬間仍舊毫無建樹，那是不是就該追責了？否則人人都效仿沈縣令的做法，那整個遼東豈不是亂套了？”
    熊延弼垂眸，不再反駁，因為他也替沈煉捏了一把汗。
    “關外的戰爭形勢一片大好的背後其實還是要靠銀子來起作用。”沈煉說道：“目前遼東的稅銀征用不了多少，而且還要投入到戰局之中，若是有銀子我還用自掏腰包修防禦工事，加固城牆嗎？”
    “想要靠收稅力挽狂瀾，首先就是要解決窮苦的遼東百姓生存
    問題。”
    袁崇煥聽完沈煉的話，不置可否：“我聽說你在京中弄了個肥皂的工廠，也難怪有那麽多銀子貼補。”
    “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沈煉笑道：“如今我作為大淩河城的縣令也會針對工商業、對外貿易重新設立通商。”
    孫承宗聽的眼波一轉，看向沈煉：“紙上談兵容易，坐起來可未必簡單。”
    “老師說的對。”
    袁崇煥任何時候都會和孫承宗一個陣營，巴結這位恩師。
    但他不忘記反諷沈煉：“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想要打通遼東的貿易往來，從而征收工商稅、海稅，來充盈遼東，可這裏不是京城，你建肥皂工廠的手段未必能夠起作用。”
    “所以，我第一步是不給大淩河城的農民加賦稅，將荒地丈量清楚後，重新分配，建立起新的黃冊戶籍製度。”
    沈煉說完，將李自成手裏捧著的戶籍冊拿過來，雙手遞給了孫承宗。
    “孫大人，比起紙上談兵，我至少已經著手開始辦理，而且第一步已經完成，何不拭目以待呢。”
    沈煉用實際行動來捍衛他的觀點。
    孫承宗自然翻看過這些戶籍冊，他其實也好奇沈煉這麽折騰，到底有沒有效果。
    “那就期待俞鎮的好消息，如果俞鎮這個試驗點能夠成功，那麽大
    淩河城都可以普及。”
    孫承宗的一句話等於肯定了沈煉，袁崇煥作為他的親傳弟子，心裏的不忿又堆積了不少。
    可他話鋒一轉：“若是沒什麽效果，那也要承擔相應的餓責任，這期間也不能夠耽擱了大淩河城的防禦工事。”
    沈煉應聲頷首：“大人的話我銘記於心。”
    袁崇煥斜睨了沈煉一眼，跟著孫承宗轉身離開。
    反倒是熊延弼握起拳頭，衝著沈煉比劃了個加油的手勢。
    盡管他也不太看好沈煉的做法，但能讓袁崇煥吃癟，熊延弼終究是開心的。
    沒辦法，熊延弼之前被王化貞壓了一頭，如今袁崇煥集團的那幫人也沒把他放在眼裏。
    貴為遼東經略的熊延弼也是受了不少悶頭氣。
    等他們離開後，沈煉和李自成一起去了俞鎮。
    路上李自成對沈煉講述了他和袁崇煥的衝突細節，也同時對沈煉表達了他的忠心。
    “老大，我以後就跟定你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袁崇煥被氣黑臉呢！”
    “論帶兵打仗，老大你不必袁崇煥差，隻是沒他運氣好，有個好老師罷了。”
    “知道體恤窮苦百姓的官才是好官呢，以前我覺得楊漣大人是清貧好官，現在老大你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好官。”
    李自成發自肺腑的感慨起來。
    沈煉聽的哭笑不得，李自成果然是沒讀過什麽書，腦回路都是直來直去的，居然拿楊漣和他沈煉對比，還扣上了好官的帽子。
    不過這也不能怪李自成。
    他是窮苦出身，沒有社會地位，屬於一窮二白三沒勢的‘三無’人員。
    更不具備朝廷官員們八麵玲瓏的手腕，年紀輕輕除了勇猛剛勁之外，也確實沒太多的優勢。
    不少人都覺得同樣是農民出身，為什麽李自成沒有像劉邦、朱元璋那樣一統天下。
    可劉邦好歹做過亭長，老婆還是呂氏。
    更別提劉邦還結實了項梁，發展宏圖大業時有張良，韓信等人擁躉。
    至於朱元璋，有陳友諒帶量的丐幫發展成麾下的將領，經濟上還有富可敵國的沈萬山扶持，再加上馬皇後的不離不棄。
    李自成有什麽？
    老光棍一個，沒讀過書，也沒朋友，沒人脈。
    除了貧苦的老百姓能夠感同身受，為李自成的農民起義添磚加瓦之外，連個靠譜的狗頭軍師都沒有。
    就李自成的智商，給農民軍做思想工作都夠嗆的。
    他這個糙漢子猛人除了饑民就是流民，要麽就是潰散逃亡的明軍士兵。
    這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尤其是沈煉和李自成相處這麽長時間後，更是明白這位猛人衝動行事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