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如同沈煉推測的那樣，皇帝朱由校讚同了孫承宗想要收複遼西的決定，而同樣的關於軍餉軍費問題卻沒有正麵回應。
    這個消息，是沈煉從魏忠賢這個閹黨首領的信中得知的。
    沈煉答應會幫助熊廷弼寫信試探一下魏忠賢的口風，他在遼東關內的生意做的那麽大，魏忠賢也是撈了好處的，如今格外一種沈煉，自然會點撥幾句。
    然而，沈煉收到魏忠賢回信後，就意識到事情發展和曆史驚人的相似。
    魏忠賢信中隱晦的提出：“收複遼西確實能夠一雪廣寧兵敗之恥，但有沒有想過收複遼西的方式不該如此激進，東林黨這次可是犯了大錯。”
    “往高了說是挑釁皇權，往低了說是太過激進。即使孫承宗有把握收複遼西，但之後如何管理也是很大的問題，為什麽後金占領遼西之後，隻是派重將把手，並未讓百姓安頓在遼西呢？”
    魏忠賢的這封信對沈煉提及了很多細節。
    遼西和遼東不同，遼東的中心就是在遼陽，而遼西的廣寧曾因為廣寧兵敗的緣故成為後金的領地，熊廷弼和王化貞入獄的導火索事件。
    在人口分布上，遼東目前成了關鍵與
    核心，歸根結底是因為遼西被後金急迫。
    要知道在萬曆年薩爾滸戰役前，遼陽沈陽人口不止五十萬人，遼西卻被後金割裂，讓大明朝失去了遼西走廊。
    沈煉在看魏忠賢送來的密信時，也同時收到了葉向高寫給他的信。
    區別於魏忠賢那些智囊團的看法，葉向高則是從遼東和遼西最初的局勢上來給沈煉分析的。
    他在信中寫道：
    “熊廷弼比你更清楚，遼東原來的兵馬駐地就是在廣寧，也就是如今失去的遼西，而且當初的敵對方還不是現在皇太極為首的後金，反而是蒙古韃子，也就是求助我們的漠南蒙古。”
    “沈煉你在大淩河城恢複貿易，重新開通互市，你就應該明白，當初的蒙古的部分部落沒辦法開通和大明的互市，生活民生得不到解決，所以才會引發了萬曆年間的薩爾滸戰爭，導致了遼東混亂的局勢。”
    “在我們遼東受損最嚴重的時候，女真才趁機崛起，也導致了遼東割裂開來，努爾哈赤率領的女真八旗，就成為了遼西軍最大的對手。”
    按照葉向高的說法，確實讓沈煉能夠梳理清楚這些細節。
    邊關十三重鎮，在朱由校登基前，遼東能夠自給自足的重鎮少
    的可憐，不少軍鎮的糧食還是要靠關內運送。
    軍鎮衛所可謂是名存實亡。
    葉向高的信，和魏忠賢的都讓沈煉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遼東尚且無法做到百分百的自給自足，就算收複遼西，朝廷的壓力會越拉越大，就那最簡單的吃穿用來講，糧食、衣服、遮風擋雨的家。
    這些基本需求都未必能夠滿足。
    沈煉猶豫再三，找來了熊廷弼，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整個遼東的局勢。
    熊廷弼收到消息也不動聲色的趕來見了沈煉。
    三言兩語就提到了關鍵。
    “既然是兄弟，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就算收複了遼西，我估計也隻是將後金都消耗不起的遼西地區拿到手中，等於接過了個燙手山芋。”沈煉如實說道。
    熊廷弼楞了一下，他麵色極其複雜。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才對沈煉說道：“我承認，現在的遼東和葉相提到的萬曆年的遼東不可同日而語。”
    “無論是軍糧還是軍餉都衛所的製度已經如同虛設了，原本遼東的補給壓力很小，因為當地就有上百萬的遼民，都可以自己耕田種植，於是軍糧采購就會節省很多人力物力，還會有遼民投身其中。”
    “可當年張居正還在的時
    候，就支持遼東總兵李成梁率兵武力鎮壓漠南蒙古與女真人，可結果呢？薩爾滸之戰前有朝鮮戰爭，遼東消耗嚴重，軍費可謂是創了曆史之最，緊接著薩爾滸之戰等於消耗了我們朝廷兩年多的財政稅收，軍費都是借來的，可最終還是輸了，努爾哈赤清掃戰場掠奪我們的軍事物資。”
    沈煉對於這段曆史也是刻骨銘心的。
    戰場的行事千變萬化，沒人能夠想到會有變數。
    熊廷弼說到此處臉上無不動容：“自從薩爾滸之戰後，我整頓了整個遼東鎮，上下可謂是軍民一心，結果呢？”
    “沈兄弟，當年我與總兵賀世賢力打野戰都能連戰連勝，努爾哈赤被我們打的無所遁形，戰功是實打實殺出來的。”
    沈煉拍了拍熊廷弼的肩膀，安撫道：“我明白的，你說不出口的委屈我都明白，黨爭帶來的隱患加上對手的崛起，內部過多的消耗和猜忌才導致了廣寧兵敗，大雪崩塌之際，沒有一粒雪花是無辜的。”
    正所謂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連魏忠賢都知道遼西收複不止是戰事，還關係著民生，葉向高也清楚孫承宗在可是首演之後再度提起收複遼西，既是為了國家大事，但也是為東林黨
    的私欲。
    他是想要利用在遼東的影響力，借助戰事為朝堂上被魏忠賢挫敗的東林黨翻身。
    否則為什麽之前在客氏壽宴時，孫承宗沒有堅持爭取要和後金交戰呢，因為那是楊漣等東林黨激進派還沒有觸怒魏忠賢，將黨爭鬧到明麵上。
    “黨爭的禍害有多大，相信你是感同身受的。”沈煉很清楚距離孫承宗離開遼東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我找你來談論此事，就是想要告訴你，從試探魏公公的口風來看，想要在入冬前收複遼西有些難，而且黨爭也有加劇之勢。”沈煉如實說道：“你可記得萊登巡撫袁可立？”
    “當然，怎麽了？”熊廷弼不清楚沈煉為什麽會提起他。
    “這個登萊巡撫如今和孫先生配合默契，沿海的戰艦、炮台可謂是掎角之勢，毛文龍暫時放下了利益糾葛，與袁可立一同表態要援助收複遼西。”沈煉指了指麵前的地圖。
    “你也知曉，一旦收複遼西皇太極必定會派兵，但他也擔心出兵之後，後方便空虛羸弱，袁可立與毛文龍必定配合偷襲，此消彼長，勢必會有奇效。”
    熊廷弼聽完沈煉的話表示：“那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麽沈小弟你還會憂慮收複遼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