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腳下踩著帶血的帕子，俯身看向席恒。
    “好，我認了。”席恒額頭還淌著冷汗，和沈煉對視的片刻後，他低下了高貴的頭顱，匍匐在了沈煉的腳下。
    “既然認了，就談談正事吧，林家的賬本你應該都知道，我要林家掌控的鹽鐵礦賬本，包括蘇繡絲綢。”沈煉說：“其次，關於江南土地兼並，林家在其中霸占的賬目也一並交出來。”
    生意的中飽私囊很常見，貪汙受賄，層層剝削。
    可土地兼並卻不該如此猖獗。
    從漢朝劉邦稱帝之後，能夠鐵腕整治將土地分給了底層的老百姓，自然讓這些窮苦的百姓們看到所謂的公平，興奮激動的情緒下從而幹勁十足。
    然而，幾十年之後，就自然衍生出了土地朝著某些人集中，能者多勞，自然從最初的幾畝地變成幾十畝甚至上千畝地。
    同樣有些人遭遇天災人禍，不得不變賣土地換錢生存下去，也導致他手裏的田地從幾十畝變成幾畝，甚至都最後變成一無所有，淪為了佃戶。
    這是自然而然演變出的結果，但如今明末後期這種演變摻雜了人為的成分，土地兼並日益嚴重，不止是王、林、奚這樣的士紳打家族，可這
    樣的大家族在掌控了大量的財產之後，就具備了壟斷性。
    也就是所謂的滲透力，不止是在土地、生意、財產上滲透，也在擁在了皇權黨爭。
    所以才會有了東林黨，如此一來，財富、土地、生意、係數在手後，就有了權利，這是相輔相成的。
    從江南到朝堂，從地方到中央，利用手裏的財富謀求權利，再通過權利謀求更多的利益，從而造成了權利被經濟綁架，利益滋生的黨派權貴。
    明末滲透到東林黨的豪強不止是王、林、奚三個家族，這樣掌控財力和權利的人還有不少，沈煉很清楚僅憑他的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做到強行打壓豪強地主和權貴，他不是漢武帝，他隻是穿越的新新人類。
    所以他要製衡駕馭，
    古往今來，並非人人都具備漢武帝這樣的才能，否則文帝昭帝何至於淪落衰敗。
    明朝也是如此，朱元璋朱棣這樣的皇帝也是屈指可數。
    這些豪強權貴遠比朝堂的官員還要猖獗，就拿林家舉例，家丁影衛近衛加起來就有上千人，遠比當地的官府手下的兵馬還要多，因此，泉溝勾結的下場就是民不聊生。
    沈煉能做的就是離間這些權貴，讓他們分庭抗衡
    ，否則隻能看著大明朝著曆史的軌跡發展演變走向衰敗。
    眼下江南權利與經濟體係的深度勾結已經無法靠著誅殺貪官得到解決了。
    “沈大人，你以為拿到賬本就能夠挫敗林家嗎？”席恒緩緩抬偷看著沈煉：“你可不是這般天真的人。”
    沈煉目光沉沉：“席恒，這些賬本可不是為了交給朝廷，襲擊現在配合我推行的新政，衛所軍田已經丈量結束了，徒弟重新分配，若是此時看到記錄他們奚家罪行的賬本出現了，會怎麽想呢？”
    席恒倏然笑出聲來：“好狠毒的計策，明明達到目的了，還要利用賬本讓林、奚兩家反目。”
    幽暗的燈光下，席恒的笑容顯得猙獰。
    “不愧是遼東戰場上活下來的人，沈煉沈大人，你好魄力好手段啊。”席恒原本以為沈煉隻是能言善辯，靠著在東林黨和閹黨之間借力打力而已，如今才看明白他分明是扮豬吃老虎。
    沈煉並未表露出太多的情緒，隻是看著席恒說道：“謬讚了，不過是在其位謀其職而已，歡迎你也加入其中。”
    席恒冷汗涔涔，早知今日，他就不該些那封密信，到頭來，奚家從沈煉手裏拿到賬本，定然會將這筆賬
    算在林家頭上。
    可林家為了遮掩消息不惜花費上百萬兩銀子，到頭來銀子花了，事情卻沒平息，隻會將切撒在席恒身上，因為除了他之外，知曉賬目的人都是忠心不二的家生子。
    和沈煉打交道，他太過情敵了，所以才迎麵挨了這回頭刀，還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沈大人，你這般逼我走入絕境，我席恒未必對你忠心到底，你也不介意嗎？”他咬牙道。
    沈煉半笑不笑：“你不是沈鴻煊，談不上信任，無外乎是逐利而往，做生意隻是談利潤，不談別的，我讓你繼續穩坐江南布政使的位置，而你幫我製衡這些江南權貴，大家各取所需罷了。”
    “也對，沈大人的膽識和才能招攬了沈鴻煊，又有王家做靠山，怎麽著都能混得風生水起，我願賭服輸，我認了。”席恒歎氣。
    “席大人客氣了，其實你也是聰明人，扳倒了林家，變沒了製衡王、奚兩家的存在，此消彼長，權衡而已，語氣扶持信任，還不如用你這種審時度勢，又有腦子的舊人。”沈煉變相的鼓舞席恒。
    席恒心裏明白，受製於人是什麽滋味，他不甘心屈居於張永元之下，更不希望淪為林家的政
    治工具，在他看來除了權利和金錢，沒有什麽值得依靠和信任了。
    “好，給我筆墨紙硯，我將你所要的賬本所在地寫下來，但前提是我要毫發無傷的離開這兒。”席恒和沈煉談條件。
    “當然，你隻要卸下賬本的位置，沈鴻煊已經安排好馬車等著接你去行不審訊，你入京降職待查，總要走個過場的。”沈煉如是說道。
    席恒也清楚他逃不過審查的緩解，可為什麽安排沈鴻煊的來行駛審問權利。
    盡管他麵上沉穩，可席恒早已心急如焚，他自以為摸清楚了沈煉的想法，可聽完這番話，他才意識到根本沒喲和沈煉提條件的資格，也無法再左右眼下的局勢，除了屈服於沈煉，就剩下死路一條了。
    事已至此，他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同樣是投誠，可他和沈鴻煊截然不同。
    沈煉將沈鴻煊的昂做心腹培養，而他席恒隻是沈煉手裏的棋子，和當初在林家的境遇沒什麽區別。
    不，還是有區別的。
    至少席恒攥著林家的軟肋，可沈煉呢？
    沈煉的軟肋是什麽，除了那對姐妹，席恒一無所知，也從心裏開始懼怕沈煉。
    “筆墨紙硯送到了，可以寫了。”沈煉不疾不徐的提醒席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