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的話很難聽，但段景雲很能理解。
    中原人總是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以沈煉的角度來看，自己既然與他合作，就應當是盡八分力，而不是三番兩次試探。
    想到這裏，段景雲點點頭，回身離去。
    段景雲能在沒有靠山的情況下，將段氏做到表麵最大，氣量自然不會小。
    回到桌前，沈煉卻陷入了沉思。
    三日之約隻是他隨口說出來的，對付雷虎的辦法有很多，但眼下沒有一個合適的。
    身邊能用的人少，雷虎的情報不足，無論哪一點都是致命的。
    “老大！”
    正這時，李自成回來了，他聽周曄的人講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心中充滿了憤怒。
    可當他看到沉默的沈煉時，也隻能苦著臉過來：“老大，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這幾天你先回去吧。”
    沈煉點了點頭，可回話卻讓李自成當時愣住。
    自己說錯了什麽嗎？
    報仇又沒有錯！
    “老大，這，我……就算你讓我回去我也要報仇！”
    李自成神色焦急的說著。
    沈煉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激動，輕聲解釋道：“圓圓她們現在並不算安全，麗江府城中勢力錯綜複雜，
    木府土司能保她們安全，但同樣的也會限製她們的行動。你回去之後調查雷虎在麗江的所有產業，既然是新官上任，那就需要三把火，看來這三把火要從雷虎開始燒了。”
    沈煉很不喜歡用官員欺壓的姿態來對付這種惡人，可不喜歡，並不代表他不會使用。
    雷虎的背後肯定是有更強大的土司在撐腰，這樣明目張膽的對付雷虎有兩個好處，一是讓那些土司明白自己的行事規則，二是告訴他們自己並不是那些酒囊飯袋。
    低調確實能夠保命，但有時候高調更能保命。
    在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沈煉若是低著頭做事，恐怕惹了誰，消息都沒傳出麗江，他的屍骨都先送回京城……
    “誒，老大，你不是也要回去的嘛？急這麽一兩天嗎？”
    這會兒李自成又猶豫起來了，戳了戳沈煉的胳膊，問道：“要不我等著你一起走？你也知道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那個段景華是不會這麽好說話的。”
    “不必了……對了，你查查奚家最近的動向，段家老二去了滇南，奚家作為他們的合作者，一定會插上一腳，奚家看不上滇南的糧倉，但看的上滇南的水路
    與陸路。”
    沈煉先是搖頭拒絕，而後又叮囑李自成奚家的一切。
    他知道李自成是擔心他待在這裏不安全，因此笑著補充一句：“你不相信我殺人的功夫，難道不相信我跑路的功夫嗎？我要是想跑，進了山，就是他們放火燒山我也能躲過去。”
    “這我倒相信，好吧，我先走。”
    思量再三，李自成最終還是答應先走一步。
    翌日。
    天剛蒙蒙亮，沈煉便從一場噩夢中醒來。
    兄弟死在眼前的事情並不少見，可譚龍的死在他眼中完全是由於他自己的自以為是造成的，留在心中是個心結。
    可最可怕的就是如此，自己知道的心結，自己卻永遠也解不開。
    ……
    段氏三兄弟口中一直說道的滇南糧倉其實相距大理並不遠，就在緊挨著大理府的蒙化府。
    蒙化府所處的位置是十分尷尬的，東南西北被楚雄府、順寧府、永昌府、大理府四處包圍，占地位置十分狹小，以至於此處莫說是城池，就算是土司，發展起來的機會也會特別小。
    不過礙於此處的尷尬處境，久而久之，這裏倒變成了滇南滇西的糧倉儲存位置，東南西北被四個強勢的府包
    圍，有任何問題都能有人快速做出反應，也不會讓人一家獨大。
    而段景雲之所以一直盯著此處的糧倉，不外乎兩個原因。
    一是已入深冬，糧倉不夠，貧苦百姓受苦受難的比以往更多。
    二是前段時間又有上頭分發下來的義糧送到這裏，但是各地的官員土司並沒有分發給百姓的打算。
    而蒙化府最靠近南側的糧倉名為胡倉，看守者姓胡，此人不依附於任何人，是個出了名難啃的鐵釘子，行事隻看詔文。
    是夜。
    夜涼如水。
    一粗狂漢子在糧倉外的高樓上四處張望。
    在他身旁的士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哈欠連天的看向遠處。
    啪。
    粗狂漢子毫不猶豫的打在士兵的頭上，斥責道：“看守尤為重要，你這樣怎麽能看守？若是今晚出了什麽事，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看。”
    士兵挨了一下也清醒了不少，憨笑道：“胡管事，咱蒙化府誰敢來碰一碰啊……”
    “閉嘴！”
    沒等他說完，胡楊厲喝一聲，皺眉看向遠處。
    蒙化府礙於地理位置原因，除了蒙化府主城，周邊並沒有什麽城池，各處的糧倉也都是依山而建山寨，百姓們與士兵混合
    居住在糧倉附近，百姓依靠著看守糧倉的官兵生存，士兵們也樂意見到周邊有一些店鋪，因此各處都是以山寨的形式出現。
    胡倉亦是如此，並且胡倉靠近大理府，來往的人也會多一些，糧倉附近的人員也比較雜亂。
    平日裏來往的人多，沒人會認為有什麽不對。
    可是這幾天，胡倉總覺得有些麵孔不斷的重複出現在糧倉附近，再加上外麵不斷有人傳言段氏兄弟老早的就盯上了胡倉，他難免會緊張一些。
    山寨東側的哨樓上，胡倉巡視了好幾圈，再三確認不遠處的小小村落並沒有人靠近這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殊不知，就在糧倉後方的山腰處，黑漆漆的山林之中，一個個身披黑布的男子搭箭拉弓，隨時準備衝入糧倉之中。
    為首者是一名青年男子，男子雖然蒙著麵紗，但眉梢眼角的陰鷙與儒雅，簡直就是段景雲與段景華的集合，一看就知道是段氏的老二段景琦。
    “老大， 有人來了！”
    段景琦高高抬起手，正要落下，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嘍囉急促的聲音。
    段景琦連忙命令道：“都停下！”
    他回頭看去，一道倩影緩緩走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