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冬日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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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朱國禎僅僅撂下這句話,便不在開口多言。
    跟在身後的兩位尚書可以理解,人在即將死去的時候,都能感知到大限將至,可能表麵的狀態尚且還能說得過去,但什麽時候一命嗚呼旁人可看不準。
    朝會之上,朱國禎徹徹底底感覺到了一種落寞感。
    身為首輔,說出來的話,提出來的意見,好似根本沒有人在意似得。
    尤其是從幫助沈煉推行新政改製之後,這種狀態愈演愈烈,即便他回到文淵閣進行辦公,其他大學士也都是愛答不理的樣子。
    朱國禎想到了三個字。
    邊緣化。
    這不就是朱由校讓自己靠邊站的征兆麽?
    朝堂鬥爭就是這樣,人走茶涼,冷暖自知。
    朱國禎已然年邁昏聵,而韓爌為人雖然不怎麽清正,但好歹年紀上有著優勢,二次入閣後能夠再多幹幾年。
    替朱由校穩住朝廷中的均衡態勢。
    幫助沈煉,隻不過是為自己的首輔之位延緩生機而已,遲早有一天會再度進入迅速下跌的趨勢。
    朱國禎想到這裏,眼神變得恍惚起來,轉而又變得陰厲無比,他把所遭遇到的一切不公都歸咎到了沈
    煉身上。
    寂靜無比的閣中,朱國禎喃喃自語。
    “沈煉,你真的以為自己是個挽狂瀾之即倒的人物嗎?你錯了!大明已經爛到根了,從上至下都是這般模樣!你的所作所為也隻不過是為大明拖延一些時間罷了,曆代朝代的更迭規律,你又如何能夠改變的了?”
    可當說完這番話時,朱國禎又有種黯然神傷的心情。
    身居高位之人,有些時候連性命都可以拋棄,唯獨拋棄不了手中緊握著的權力。
    天啟七年,十月十九,京城大雪。
    朱國禎透過窗戶,看到外麵如鵝毛般的雪花,感慨道:“今年這場雪,來得可真早啊。”
    內宮之中,將大雪視為祥瑞。
    欽天監那幫貨色連忙上書給朱由校,稱讚這場大雪來的有多麽多麽及時,朱由校也懶得管欽天監說的話是真是假,倒是讓他心情變得不錯。
    當然,這些都是散朝之後的事情了。
    沈煉雖然未去上朝,但和陳圓圓吃完麵之後,便有人將情況寫成文字,轉交到他的手中。
    此時此刻,剛剛打掃幹淨的沈府院子中,又被大雪披上了一層白衣。
    陳圓圓貼心的收拾碗筷,沒有打擾沈煉翻看文書,還拿
    來一團碳爐子放在他腳邊,也好用以取暖。
    直到沈煉放下文書,他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葉金渃狠狠抽了一次禦史言官的臉,韓爌升任禮部尚書,不出意外的話年尾就能入閣,朱國禎要麽告老還鄉,否則就會鬧出醜聞,被陛下親自從首輔之位上拉下來!”
    沈煉旋即將文書扔進取暖的碳爐子中,一時之間升起陣陣刺鼻煙霧。
    陳圓圓嘟著嘴不滿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嘛,在家中不談朝堂之事。”
    “是夫君忘啦!”
    說著,沈煉就把陳圓圓抱在腿上,狠狠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笑嗬嗬道:“這作為賠罪,怎麽樣?”
    “哼!這還差不多!”陳圓圓傲嬌道。
    夫妻二人齊齊看向外麵的飄雪。
    雪景的確很美,但陳圓圓也很疑惑,即便是在京城,十月飄雪未免太早了些。
    他人不知,沈煉卻是清楚。
    欽天監說突降大雪是祥瑞,但那放在明初還有些說法。
    古語有雲,瑞雪兆豐年嘛。
    如今,即是為後世所津津樂道的小冰河時期,每年的雪災和雹災都讓百姓不堪其擾,欽天監還能昧著良心說這是祥瑞!
    後世認為,
    明朝之所以滅亡,與小冰河時期脫離不了幹係。
    這可能是有一部分原因吧,沈煉更加堅持土地兼並才是導致明朝衰敗的主要原因!
    別看是在明朝時期,人們抵禦天災的能力就已經不弱,不管秋季是歉收、豐收、絕收,也不可能每個地方都是如此。
    江南和中原地區之所以富庶,還是因為糧產夠多,但大多數都落到了地方豪紳手裏。
    朝廷想要說理,又不能怪自己,隻能來罵罵老天爺。
    沈煉也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希望今年的這場冬天,能夠快些過去,也希望在這期間不要出現什麽大事!”
    陳圓圓知道沈煉心係家國,說是不談公務,但他的思緒全部都是天下。
    中興盛世,多麽簡單的一個詞語,卻讓人看得見摸不著。
    沈煉完全可以靠著手中職權,與東林黨同流合汙,這樣做就可以和陳圓圓過上極其安穩的日子。
    等到百年之後,大明的存亡與死者又有什麽幹係呢?
    若大明人人都抱有這個想法,傳承數千年的華夏正統,早就滅絕了!
    沈煉不會這麽想,更不會這麽做。
    “對了,娘子,到時候讓府中下人去置辦些冬衣回來,給府
    中的人及其家眷一人一件,都是些窮苦人家,也好讓他們渡過這個冬天。”
    陳圓圓笑道:“好,抽空我就按照夫君吩咐的做。”
    冬日往往最難熬,又不止這個冬天,要凍死餓死多少人。
    ——
    朱由校站在乾清宮門外,神情略顯疲憊。
    章印太監魏其彬就在身邊伺候著,拿來一件貂皮給朱由校披上。
    “陛下,天氣愈發寒冷,您得保重身體啊。”
    魏其彬看出朱由校的臉色不太好,如今不是因為心事,而是龍體不佳。
    朱由校歎息一聲,說道:“唉……入冬就是這般鬼樣子,葉金渃開的那些藥效果也不佳了,朕才年僅二十餘歲,就是這般風中殘燭的模樣,實在……”
    “陛下,萬萬不可如此之想,近些年來冬日苦寒逐漸加重,等到春暖花開之時,陛下必將剔除疾惡。”
    魏其彬隻知道說著好話寬慰,但朱由校又怎能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
    就在今夜,朱由校本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才睡著,不知為何突感口中一陣腥甜,嘔出一口鮮血在乾清宮的地板上。
    龍榻上的蘇柳默默穿上衣物,下床把血跡打掃幹淨。
    “陛下,是否要召葉金渃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