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東的心猛地一沉，這才想起埋葬父親是需要他這個兒子掏錢的。
    但，他手裏哪裏有錢？
    他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能掙到一分錢了，全靠莫秀蘭幾百塊的工資支撐到現在。
    回想莫悠竹已經是集團公司的老板，而自己連葬父的錢都拿不出來，整顆心就悲涼一片。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力地道，“媽，你的手裏就一點錢都沒有嗎？我也沒有錢呀！”
    一向柔柔弱弱的林芳芳，聽到此話時也爆發了，“啥！你，你沒錢！你咋個會沒錢？
    東子，這些年來，你拿過幾分錢給我？
    算來算去也不夠一百塊，我一直體諒你，覺得你也不容易。
    但你不能連埋你爸的錢都不想出吧！”
    語落時，已經泣不成聲。
    曾經的她對於大學生兒子，也是抱有無限幻想的。
    以為兒子大學畢業了，她的苦日子就到頭了，兒子一定會想法子把她和老頭子弄去城裏。
    說不定還能讓老頭子重新站起來。
    哪成想，這個兒子不但沒有接他們去城裏的想法，甚至連他老子的喪葬費都不願意出。
    秦旭東自覺理虧，也跟著哭了起來，“媽，我真的沒錢，我，我失業了，我已經三個月沒有上班了。
    而且，三個月之前，莫悠竹還向我和秀蘭發了催款函。
    我們兩個這幾年掙的那點錢，全都寄給了她。
    我們真的一點錢都沒有了。”
    “莫悠竹那麽有錢，咋得，還催你們還錢？”林芳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眼淚流得更起勁了。
    那一年莫悠竹逼著莫秀蘭寫欠條的事，她是有聽說的。
    她以為這些年來，莫悠竹已經發了財，早就把欠條的事忘了。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竟然還記得來討債。
    想到曾經兒子幹的糊塗事，林芳芳又忍不住抱怨起來。
    “哎！當年你為啥子要與莫秀蘭勾搭在一起呀？悠悠那張臉，一看就是特別旺夫的，長得還那麽漂亮。
    你要是娶的是她，現在哪會為一點點錢愁眉苦臉的。
    她和她的媽，早就已經發財了，你和秀蘭在城裏混了那麽些年，咋個還那麽窮啊？”
    老媽的話，戳到了秦旭東的痛楚，一時不知道還能回答點什麽。
    林芳芳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緬懷著曾經美好的過往。
    “當年，悠悠多喜歡你呀！隻要有點好吃的，就端過來我們吃。
    她和她媽那時候掙錢也不容易，卻時常買東西來孝敬我。
    莫秀蘭與她一比，真是差遠了，從來沒有給過我一個子兒，禮物也從來沒有買過。
    這些年來，悠悠每年都會寄一些極為好用的農具回來，分給鄉親們，但因為你當年無情地拋棄了她。
    所以，唯獨不送給我們家。
    等人家用完了，我想借來用一用，也總是遭到拒絕。
    還說，我們家是她的仇人，不能借。”
    秦旭東聽了更加不是滋味兒，如果這個世界有後悔藥賣就好了，如果他的人生可以重來就好了。
    “媽，別說了行嗎？別說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永遠失去她了。”
    “哎！”林芳芳長籲短歎了一陣，“要是莫秀蘭有莫悠竹一半能幹，你們的日子也不會過得那麽窮酸。”
    秦旭東也很讚同，也覺得是莫秀蘭不夠能幹，才導致他日子過得艱難的，全然沒有找一找自己的原因。
    是不是自己太無能了。
    林芳芳吸了吸鼻子又道，“東子，這一次給你爸打喪火，我還去村長家借了好些糧食。
    你說，我該咋個辦呀？
    我還是跟著你去城裏吧！我一個老婆子，花不了幾個錢，我還可以給你和秀蘭煮飯，讓你們的日子過得鬆快些。”
    她以為，這樣的要求兒子肯定會答應，畢竟老頭子死了，就隻剩下她一個孤寡老人。
    秦旭東是她唯一的兒子，不可能真的不管她的死活。
    哪知聽到此話時，秦旭東突地一下站起身來，就好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
    “啥！你也要跟著我們去城裏？
    媽，你曉不曉得，我在城裏都快過不下去了？”
    林芳芳見此，心都涼了半截，“你，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給我養老嗎？
    你爸走了，今後就我一個孤寡老人在這裏，你就忍心嗎？”
    看著越來越蒼老，越來越瘦弱的母親，秦旭東有一點點不忍，語氣軟了下來。
    “我，我沒有說一直不管你，你等一陣子要的不？等我有了能力，有了錢，再回來接你。”
    “嗚嗚嗚！東子，我，我該咋辦？你不能丟下你媽呀！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呀！”
    “媽，相信我好不好？再等兩年，等我掙錢了，一定會回來接你。”
    “東子，這兩年我可咋過呀？”
    母子二人又掰扯了很久很久，當娘的，哪裏拗得過兒子呢？
    林芳芳終於還是答應了，過兩年才跟著兒子去城裏生活。
    ......
    經過兩天的喪葬儀式，村民們齊心協力把秦旭東的老父親送上了山，弄了一個小小的墳頭。
    接下來就開始清算價錢了。
    村裏誰家有人去世，整村的人都樂於幫忙，卻也並不是白幫。
    得管這幾天的夥食，幫著抬屍體的人，是要給錢的。
    吹嗩呐的七八個人也要錢，幫著煮飯的人也得給一點。
    其餘還有好些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一千塊錢是需要的。
    村民們都想著秦旭東好歹是一個大學生，一千塊隨便能拿得出來。
    哪知，臨到給錢的時候，他卻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我這一次回來走得太匆忙了。
    忘記帶錢了，能不能先賒賬？下次回來一定給。”
    村民們聽了，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哪裏會相信，他走得太匆忙，沒有帶錢，隻覺得他是不想給。
    還真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人，連老子的喪葬費都舍不得掏。
    其中一人不客氣地道，“秦旭東，你是在說笑吧！我們放下手裏的活兒，忙了兩天兩夜，你卻說沒錢，一個子兒都不想掏。”
    秦旭東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我不是不想給，隻是暫時沒有帶，等過年的時候，一定帶錢回來。”
    “你沒有帶錢，你媳婦應該帶了錢吧！”
    一個村民實在不甘心，忙活了兩天顆粒無收，就把目光落到了莫秀蘭的身上。
    “莫秀蘭，你和秦旭東是兩口子，他不給，就你給。”
    莫秀蘭的臉皮抽了抽，回想最近的秦旭東一分錢沒有掙，還得她養著，現在喪葬費還向她要，就氣不打一處來。
    說話的語氣當然不可能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