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宰相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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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殺殺……”
“當朝天子謀害先帝,汙蔑前太子,不配為帝。”
“為政以來,窮兵黷武,剛愎自用,實乃亂世暴君。”
“今先帝欽命皇太孫在此,諸位將士隨本將一起匡扶新君,先入皇宮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韓啟運一聲令下,隨他染血不久的士兵再度被激發了暴戾殺戮的屬性,甚至還帶著一絲向皇帝揮刀的暢快與得意之感,毫不猶豫向著皇宮殺了進去。
此時內宮宮門緊閉。
趙嵩滿臉怒容的站在了宮城之上,俯視黑壓壓的從四麵八方包圍而來的叛軍。
宮中禁衛雖然皆是精挑細選,皆有以一當十的獨戰能力,但是在兩軍攻伐的場麵之中卻未必能發揮多少實力。
畢竟整個皇宮中的禁軍不足三千人,想要阻擋住剛剛經過浴血洗禮的叛軍,簡直天方夜譚。
但事情卻也並非毫無轉機,隻要他們堅持住幾個時辰,待劉義大軍歸來,一切問題必然可迎刃而解,眼前的叛軍也會在腹背受敵之中灰飛煙滅。
但問題是,他們能堅持到劉義大軍回來麽?
宮城外,大軍正在瘋狂攻城。
文武百官此時也皆是人心惶惶,噤聲不語,雖然驚恐,但心中卻莫名抱著一層僥幸。
即便城破,韓啟運大概率也不可能殺了他們,畢竟不管誰當皇帝,治國卻依舊需要他們。
所以此時看似萬分危急,但真正應該焦慮的實則隻有一人。
“陛下,城樓危機,有臣在此即可,陛下請於宮內暫避。”
蘇溫文道。
趙嵩看了蘇溫文一眼,眼神有些複雜道:“蘇相,你說我們能堅持到劉義大軍回來麽?”
蘇溫文鄭重道:“陛下放心,隻要臣還有一口氣,必不會讓叛軍踏入宮門一步!”
趙嵩心中大為感動,道:“那這裏便全都交給蘇相了。”
趙嵩帶著文武百官下了城樓。
蘇溫文旋即一臉凝重的看向城外,見中軍旗幟,知道韓啟運到了,不由大喝道:“韓啟運,陛下待你不薄,你為何犯上作亂,肆圖謀反?”
韓啟運跨馬來到宮城外,看向蘇溫文,喊道:“蘇相,事已至此,多言無義,你若現在打開宮門,本將保你依舊為宰相。”
“哈哈……”
蘇溫文大笑一聲,喝道:“韓啟運,本相之前真是錯看了你,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狼子野心,大乾已立國三百年,氣數未盡,你行此逆天之事,必遭遺後之誅!難道你想當皇帝麽?”
“劉義將軍的大軍已經在十裏之外,片刻可至,休說你根本來不及攻破宮門,即便攻破,也轉眼間會被三十萬大軍踩踏灰飛煙滅!現在你若負荊請罪,隨本相去陛
韓啟運哈哈一笑,道:“蘇相欺我是三歲孩童麽?”
“韓某自有自知之明,或可為將,馳騁疆場,自然做不得皇帝,但這天下卻也不是隻有趙嵩可以為帝。”
蘇溫文皺眉道:“你什麽意思,陛下乃是先帝臨終遺詔傳位,誰敢篡逆?”
“蘇相!”
“你看我可以麽?”
正在此時,一道孤傲的聲音響起,隻見一道矯健的身影跨馬飛奔而來,兩軍紛紛撤到一旁,恭迎肅立。
身影行至宮門下,與韓啟運並列。
蘇溫文不覺盯向那道身影,忽地一怔,隻覺眼熟,良久方驚詫道:“皇太孫!”
“不錯!正是小王!”
“你……你……不是失蹤了麽?”
蘇溫文驚訝之餘,下意識的問道。
趙欽仰麵冷笑道:“那還不是要感謝七皇叔,派去的刺客太弱,沒殺得了我!”
蘇溫文不想糾纏這樣的事情,勸解道:“你雖是前太子嫡子,但太子當年便被先帝廢除!”
“但先帝並未廢掉我的皇太孫!”
趙欽厲聲高叫道:“趙嵩罔顧先帝旨意,肆意蓄謀逼死我父王,絲毫不念及兄弟情誼,如此不忠不孝,殘忍殘暴之人,豈配為君?”
“小王知曉蘇相素來中正廉明,心憂百姓,而趙嵩倒行逆施,絲毫不顧災民死活,反而派遣大軍征討,如此不仁不義之君,天理難容。”
“難道你不想要天下百姓安居樂業麽?還是一心要維護一個殘暴不仁之君,致使天下生靈塗炭屍橫遍野?”
“蘇溫文!今日你打開城門,本王來日必會還你一個朗朗乾坤!”
趙欽大吼一聲,三軍氣勢大震,山海同呼:“開城門!開城門!……”
“你……”
蘇溫文胸中陡然迸發出一股難抑之氣。
一時之間,死守宮門的意誌竟是有片刻動搖。
但終究隻是動搖了片刻,便高聲大呼道:“禁軍聽令,誅殺叛賊,保衛皇宮,不可使叛賊躍入宮門一步。”
“是!”
宮中禁衛本就是趙嵩的最後一道防線,自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此時蘇溫文一聲令下,頓時萬箭齊發,向韓啟運大軍射殺而去。
“蘇溫文!”
趙欽惱喝一聲,連忙在士兵的保護下退到一旁。
此時,韓啟運也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霎時間,屍如山倒,血流漂櫓。
“恩師,戰況如何?”
皇宮本就高牆密巷,易守難攻,數萬大軍卻也無法發揮最大作用,強攻了一個時辰,卻也沒能攻進皇宮。
蘇溫文正在城樓督戰,再一次打退一波進攻,全身已被汗水濕透,疲憊的坐在地上。
正在此時,陳敬言爬上了城樓,連忙扶起蘇溫文。
蘇溫文歎息一聲,看著周圍的橫七豎八的屍體,無奈道:
“宮中禁衛已經損失大半,箭矢也幾乎已經耗盡,已完全是強弩之末,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你快回去,刀槍無眼。”
蘇溫文關切道。
陳敬言鄭重道:“恩師這是什麽話,恩師不惜性命在此抵擋叛軍,敬言心中敬佩,願與恩師同進退!”
“不必,這擔子老夫一人來抗便是,一會兒宮門若破,站在城樓上的人必死無疑。你快下去。”
“不!”
“敬言讀聖賢書,深知殺身成仁,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陳敬言倔強道。
“迂腐!”
蘇溫文罵道:“聖人是叫你去送死的麽?”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固足為勇,但卻要分人,你現在不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而是為民請命的官!聖人隻管讀書人,卻管不住天下官吏。”
“恩師這是何意?聖人教誨豈有官民之別?”
“有!當然有!”
蘇溫文慨歎道:“一百人與一個人的性命孰輕孰重?”
“這……”
陳敬言愣了一下,沉吟片刻方道:“當然是一百個人更重!”
蘇溫文道:“若如此的話,那為何為師現在要帶著三千禁衛在這裏拚死守衛,隻為保護宮內那一人?”
“這……”
陳敬言一時語塞。
蘇溫文繼續道:“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但更重要的是,你想要自己成為什麽樣的人!”
陳敬言一時間心思百轉,心緒難平,隻覺得胸口憋了一口氣,難以吞吐。
“回去吧,為師可以死,但你現在還不可以。”
蘇溫文道。
“這是為何?”
陳敬言問道:“難道學生的性命比恩師的要重要麽?恕敬言不可接受。”
“重!你比我重多了!”
蘇溫文歎息道:“為師老了,這宮門注定是守不住的,再有半個時辰,宮門必破,為師以死報君,也算是死得其所,但你還年輕,且胸懷天下,心係蒼生,天下的黎民百姓終究還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來護持,未來的君王也需要你來輔佐。所以你不能死!”
陳敬言一聽這話,頓時忍不住淚如泉湧:“恩師……”
“走吧!”
蘇溫文擺了擺手:“這也算是為師給你上的最後一次課,為師今日之死並不是為了圖一個忠君報國的虛名,而是祭奠這天下無辜枉死的冤魂!”
“快走!!”
城下殺聲再起,鼓聲震天,蘇溫文大喊一聲,把陳敬言推開,眼神如寒風般冷冽。
陳敬言淚流滿麵,緊握雙拳,但終究沒有再堅持,快步退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