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的時候，寧瀟離開了皇宮。
    晚春的子夜，還遠遠稱不上溫暖，抬頭望天，孤星伴月，腳下是空曠的用青石板鋪就的寂寥的街道，周圍是隱約中幾戶明燈下依舊渾濁的夜，寧瀟獨行其中，再一次感受到了春風的料峭，或許人生不過如此。
    而這個時候，司徒青衣正在房間之中焦急的等候他的歸來。
    她是如此的擔心，以至於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睡下，雖然她往日睡的也很晚。
    但今晚明顯與往日不同，她打心底裏莫名焦慮，幹脆拉了司徒錦繡來陪她一起。
    司徒錦繡看著她坐立不安的樣子，不由搖頭道：“別等了，或許今晚她不會回來了。”
    “不！他會回來的，離開的時候，他承諾過我的！”
    司徒青衣堅定的說道。
    司徒錦繡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言。
    終於，又過了半個時辰，寧瀟終於回來了，帶著滿身的酒氣。
    “姐夫……”
    司徒青衣激動的撲了過去，但是卻被刺鼻的酒氣熏的捂住鼻子。
    “姐夫……你喝了多少酒啊！”
    司徒青衣捂著臉仰頭看他。
    寧瀟笑道：“沒喝多少，就是不小心灑身上了。”
    司徒錦繡則是上下打量著衣衫有些不整的寧瀟道：“既是喝酒難道還需要脫了衣服不成？”
    司徒青衣這時也才注意到不久前她親手給寧瀟穿上外衣不見了。
    寧瀟解釋道：“被酒弄髒了，所以脫了下來，回來的時候忘了拿。”
    “哼！忘了，一句忘了倒是輕巧！”
    司徒錦繡有些惱怒道：“你知道青衣為了給你繡這件衣服花費了多少心血麽？你倒好，出去一遭就給丟了，連帶著我的功夫也白瞎了。早知道我就該拿剪刀鉸了夜不給你穿！”
    言罷，氣呼呼的拽步離開。
    “二姐……”
    司徒青衣喚了一聲，也沒搭理。
    司徒青衣連忙又對寧瀟道：“姐夫別生氣，這件衣服二姐也出了不少力，所以有些抱怨，但一件衣服而已，丟了就丟了吧，明天我再給你做，這次我也不讓二姐幫我了，這樣她就沒有資格指責你了。”
    司徒青衣小聲道。
    寧瀟頓時有些感動，伸手欲要把司徒青衣攬在懷中，卻被司徒青衣識破，巧妙的轉身躲過，捏著鼻子，嘟嘴道：“姐夫先去洗澡，臭死啦。”
    “那我先去洗個澡。除除酒氣。”
    寧瀟哭笑不得，轉身離開。
    這邊司徒青衣連忙吩咐紫兒道：“紫兒，你去服侍姑爺洗澡，記得水要燙一點。”
    紫兒有些羞怯道：“小姐……奴婢打小沒伺候過男人洗澡……”
    “真沒用。”
    司徒青衣指了指她的腦袋。
    ……
    “公子！三小姐讓我過來服侍你洗澡呢!嘻嘻！”
    紅鸞笑嘻嘻的走了進來。
    “聽說，剛才把二小姐惹生氣了？”
    寧瀟沒入浴桶，淡淡點頭。
    紅鸞一邊給寧瀟捏肩，一邊笑道：“公子真的在宮裏和公主啥也沒幹？”
    寧瀟道：“你不是跟我一起去的麽，你沒看見？”
    紅鸞吐了吐舌頭，笑道：“人家以為人家都快突破一品能瞞過公子呢，沒想到還是公子最厲害！”
    說著說著，紅鸞聲音軟糯了起來：
    “公子，奴婢也想洗澡。”
    “那我走？”
    ……
    “姐夫，睡了麽？”
    “沒呢。”
    “那…青衣能問你一個問題麽？”
    “問吧。”
    “姐夫……你…真的隻是和玨姐姐喝酒了？”
    燈熄火滅，司徒青衣藏在被褥裏，悄聲問道。
    寧瀟笑道：“吃醋了？”
    “才沒有。”
    司徒青衣否認。
    寧瀟笑道：“真的隻是喝酒。”
    猶豫了半晌，司徒青衣又小聲嘀咕道：“可是二姐說的也有道理，你都脫衣服了，說不定姐夫是騙人的。”
    寧瀟哭笑不得：“我說了不會騙你的。你連我也不相信了？”
    “姐夫就是騙人……剛才我都問二姐了……她說……夫妻之間才不是這麽睡覺呢。”
    司徒青衣哼道。
    寧瀟訝然：“你懂了？”
    “嗯！”
    “都懂了？”
    “嗯！”
    這下寧瀟就有些尷尬了：“二小姐告訴你的？可是不對啊，她不也沒成親，她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司徒青衣吞吞吐吐道：“她說…她從書上看的！”
    “這樣啊！”
    寧瀟十分無奈。
    見寧瀟不說話了，司徒青衣頓時委屈了起來：“姐夫，你是不是對我沒興趣？”
    “還是說，你其實根本就不喜歡我。”
    “別胡說。”
    寧瀟連忙打斷道。
    “那我知道了……”
    司徒青衣愈發委屈道：“是不是……玨姐姐……身材比我好…你才……”
    “怎麽可能！”
    寧瀟連忙伸手去抱她：“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那為什麽……”
    司徒青衣咬了咬唇，還是道：“那為什麽姐姐，紅鸞，玨姐姐，甚至那個飛卿娘子，跟姐夫有關係的女子身材都那麽好？”
    “這個……跟我沒關係吧。”
    司徒青衣頓時從寧瀟懷裏鑽了出來，獨自一人躲在被窩小角落裏。
    寧瀟頓時笑了，連忙向她身旁湊了湊：“都是巧合，你就是我唯一的例外。”
    司徒青衣很滿意寧瀟這個回答，這才重新把寧瀟的手放在自己身下。
    “那你告訴我……玨姐姐……是不是喜歡你。”
    司徒青衣問道。
    寧瀟沉默了一下道：“她並未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那你喜歡她麽？”
    寧瀟搖頭。
    司徒青衣這才放下心來，但還是小聲叮囑道：“要是以後玨姐姐再讓你去陪她喝酒，你不去好不好？”
    “好！”
    寧瀟點頭。
    “真的？”
    司徒青衣語氣中帶著欣喜，忍不住又向寧瀟懷裏又鑽了鑽。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我們……”
    “咳咳……今天實在太晚了……而且從皇宮走回來，我有點累了。”
    “嗯……是青衣考慮不周，那姐夫，你快睡吧。”
    司徒青衣聲音又重新溫柔了起來，然後甜甜的閉上了眼睛，很快進入夢鄉。
    寧瀟望著窗外的明月，卻是有些睡不著了。
    錦繡嬌容多抱怨，青衣嫋娜更含酸。
    一簾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我癡。
    p.s.最後一句，出自紅樓夢第五回回末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