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媽眼疾手快抓住我大舅，我四舅腦袋就得開瓢了。
    看來弟兄四個和諧不了啦，我爸媽隻得把我大舅勸了出去，讓姐弟四個守著老人離開算了。
    哪知道，大舅一走，怒氣未息的四舅又數落起二舅三舅來了，說弟兄四個就他小，就他最吃虧，他沒結婚時娘壯得跟頭牛似的，啥活都給他三家幹了，輪到他了娘油水被榨幹了，他們三個大的都不要了，把這個累贅甩給他自己，他憋屈死了。
    說著說著還哭起來，指著姥娘罵：“你咋就那麽不要臉呢，可著你最小的兒子禍害，你爭氣死了多好！”
    “老四你個混蛋！”我媽上去在我四舅臉上抓了一把。
    我四舅臉被抓了幾個血道子。
    我還是頭一回見我媽跟人動手，一時愣在原地了。
    要不是我爸挺身在我媽身前，我四舅就張牙舞爪地把我媽打倒在地了。
    我媽氣哭了，邊對我四舅痛斥著，說他就不配當人，畜生都不如。
    我二舅三舅悶著臉不說話。
    一直沉默不語的我姥娘開口了，“四兒，你說得對，娘不要臉，不爭氣，娘早該一頭撞死了，可娘就是舍不得死呀，還想天天看著你們……”
    老人泣不成聲。
    四舅不但不心疼姥娘，還說我姥娘貓哭耗子假慈悲嗎，啥想天天看著他們，就是死乞白賴的活著惡心他。
    還指著我媽和二舅三舅，“你們誰是好人今天把咱娘弄走，我不怕人家罵我是白眼狼，我就是畜生不如……”
    他越說越火爆，還抓起我姥娘的鋪蓋卷往外扔去。
    我爸怒不可遏，一拳砸倒我四舅，又騎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就像魯智深打鎮關西。
    我姥娘怕打個三長兩短來，哭著拉我爸爸，三舅四舅一看情況不好，也過來拉我爸爸。
    隻有我跟媽媽冷眼旁觀，還嫌我爸揍得輕呢。
    我爸爸被他們從我四舅身上拉起來，指著他說：“我今天打你一是替娘打的，二是替我和你姐打的，從今以後，咱們斷絕來往，我不認識你們劉家任何一個。娘我們這就拉走，我給她養老送終。”
    我此刻也非常後悔把姥娘送過來，幹嘛還顧那麽多，把姥娘走得開開心心就行了，以後斷了這門親戚。
    可是姥娘死活不肯跟我們走，她哭著說：“孩子，你爹當年就是死在這個家裏了，我也得死在這裏。”
    又對二舅三舅說：“我是虧待了老四，他成家了我老了，在他家白吃飯，這樣吧，你們把老大叫來，以後我住在老四家裏，你們三個兌我的生活費，一人一個月100塊錢。你仨商量商量，行不？”
    老人的卑微把我的心刺得利痛利痛的，這就是我們說的養兒防老……這又是多少個老人的結局呢？
    三舅二舅卻對視一眼，嘟囔：“這事再跟大哥商量商量……我們也不當家。”
    我媽當場說：“娘，不用他們拿，錢我自己拿了。”
    說著從包裏掏出500塊錢扔到桌子上。
    四舅看到看到錢來勁了，指著二舅和三舅叫：“老二老三，大姐都拿了，你們都得拿，趕快給老大打電話，叫他把錢送來。”
    他們都不知道姥娘今夜就要走了，還以為這錢不知道拿到何年何月呢，所以老二老三不肯拿，說老四是老小，老人就該在他家養老，錢他們不出。
    他們又給老大打了電話，老大也一口回絕說不拿。
    這樣一來，老大老二老三成同盟了，老四自己孤立無援。
    “哢嚓”外麵一聲響雷，照出四舅那狠如狼的雙目，再加上他臉上被我爸揍得青一塊紫一塊，狀如惡鬼般駭人。
    他咬牙咒三個哥哥，“你們等著吧，總有一天你們三家人個個不得好死。”
    二舅三舅對視一眼，像躲瘟疫一樣跑了。
    因為見了錢，四舅也忘了剛才挨的一頓打了，把錢往兜裏一塞，梗著脖子朝我媽說聲：“大姐，不是我混蛋，是他們太沒人性了，我恨他們。”
    又朝姥娘抱怨：“娘，平時他們這麽對你都是你慣的，我才那麽說你的。”
    姥娘此刻像個木頭人一樣，搖搖手說：“怪我怪我。娘累了，就想睡覺。四兒，你也去睡覺吧。鐵柱，蘭英，香香，這都半夜了，你三口回家吧。”
    我們怎麽會走，我們得守在老人身邊。
    我媽幫老人鋪好床，扶著她躺下，輕聲說：“娘，您睡吧，你睡著了我們再走。”
    我也坐到她床沿，拉著她幹枯的手哽咽：“姥娘，我們守著你。”
    我爸看我四舅一眼，“剛才我打你也是太衝動，不過都是為了老人。我也想跟你說句話，你就隻有這一個娘，她老了，不定活到哪一天，如果她忽然離開了，你良心會疼的。”
    我四舅凶狠的眼神頓時露出遲疑來，站著不動了。
    姥娘不知道感覺到了什麽還是不想說話了，她攥緊我的手閉上了眼睛。
    看我們都守在床前不走，四舅也默默地坐在了旁邊。
    毫無懸念，姥娘就這麽睡過去了，在醜時，我去摸她的鼻息，她咽氣了。
    四舅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我媽平靜地說：“老四，安排後事吧，打電話叫他們弟兄三個來。”
    我四舅呆呆地說：“大姐，你打吧。”
    我媽就給他們三個都打了，聽說姥娘死了，他們很快就來了，抱住姥娘的屍體就哭。
    四舅咬牙說：“別哭了，先把辦葬禮的錢湊上吧。”
    一說錢，那兄弟仨都不哭了，但都說著不拿錢的理由，說既然人跟著老四過，葬禮的錢都該老四出，他們都分家分出去了，錢不該拿。
    我以為又是一場打鬧，誰知，我四舅冷冷一笑，朝他們弟兄仨說：“我廢話不說，你們出錢就跟著發喪，不出錢不準在靈前哭。”
    我鼓掌：“幹得好！”
    要知道，老人出殯兒子活著不出席那可是大逆不道呀，會被天下人嘲笑的。
    但是我低估了三個舅舅的無恥程度，三人嘰嘰咕咕一番，居然統一口徑：“那你照你說的辦的，娘的葬禮你自己管。”
    說罷三人一起走出了姥娘的屋。
    四舅對著姥娘的屍體哈哈大笑，“娘，你睜開眼看看吧，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你死了他們都不肯替你送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