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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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家正在施行家法。
    施行者, 秦大母。
    受法者,秦川。
    觀法者,秦母、秦巒、嬌嬴、秦魚、鹿媼、後囿、伯牛。
    秦川退下上衣, 露出脊背, 秦大母手持柳條, 一下一下用力的抽在他光潔的脊背上。
    秦川跪在堂中,不聲不響, 臉稍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打濕了眼前陳舊的木地板。
    秦母以帕拭淚, 扭頭不忍細看。
    秦巒低著頭, 不知道在想什麽。
    嬌嬌摟著秦魚,拿小手捂著他的眼睛不讓他看, 怕嚇著他。她自己則是一抽一抽的悶聲哭, 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 一串串的滾落臉頰。
    鹿媼站在秦大母身邊, 手裏托著巾布, 不知道是為秦大母準備的還是為秦川準備的。她沒有低頭,但低垂著眼皮,滿臉嚴肅,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秦川。
    後囿蒼老的臉上溝壑縱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秦川受罰,看不出表情。
    伯牛則是一臉的沉思。
    堂屋的大門關上了,燃著火把,滿室寂靜, 隻有柳條破空和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
    秦魚仔細聽著, 默默數著, 一下,兩下,三下......十五、十六...二十。
    聲音停了,一共二十下。
    秦大母扔了柳條,喝道:“豎子,你可知錯!”
    秦川嘴唇顫抖,聲音卻不顫抖,也有中氣:“孫兒知錯。”
    秦大母:“你錯在何處?!”
    秦川:“孫兒錯在未經家中同意,擅自將家中秘法宣告與人,禍從口出,輕信於人。”
    秦魚在旁小聲逼逼:“那不是他人,也沒有禍事。”
    他實在沒有想到,秦川一進家門,秦大母就令伯牛將他綁至堂室,要當著所有親人的麵行私刑。
    而秦川,他的大哥,竟然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非常聽話的就跪下脫衣受刑,還滿臉我知道錯了的認罰表情。
    大哥啊,你鬧哪樣?
    快跑啊!
    還有,事情真的有嚴重到如此地步嗎?姚家不是除了白露好女,誰都不知道嗎?
    方子沒有泄露啊喂!
    秦大母嚴厲的橫了不省事的幺孫一眼,嬌嬌連忙把弟弟的嘴捂住,力氣大的都把秦魚的臉都給擠成扁平的了。
    秦大母:“我今日罰你,你服是不服?”
    秦川:“孫兒心服。”
    秦大母:“你以後還敢不敢了?”
    秦川:“不敢了。”
    ......
    秦大母對秦川的態度尚且滿意,這才喘口氣,低下身把他攙扶起來,軟了語氣道:“川啊,大孫,你是秦家的家主,你要有憂患意識啊,你要三思而行......這是上天賜予你幼弟,賜予秦家的福報,可保秦家世代金銀無憂......大孫啊,你可不能敗家啊!”
    秦川這才紅了眼圈,哽咽道:“大母,孫兒知錯了。”
    秦大母連連點頭:“好,好。阿鹿,快來給大孫上藥。”
    她這話一出,秦母和鹿媼這才急忙上前照顧秦川,拉他去旁邊榻上給他上藥,嬌嬌也擔心的拉著秦魚去看,邊看邊抽抽:“一定很疼,一定很疼......”
    第一次抽打大孫子,秦大母也心疼,還很心累。她讓出地方給秦母她們照顧秦川,她自己則是打開了大門,走了出去,坐在台階上,低頭看著破損的台階,不語。
    後囿吃力的坐在秦大母旁邊,深深歎了一口氣,道:“我老了。”他今年快八十歲了,牙齒快掉光了,肉都吃不動了。
    秦大母:“嗯。”
    後囿:“但我還想再教一教。”
    秦大母:“魚......”
    後囿搶先道:“不是少子,是宗子。”
    秦大母這才去看後囿,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的。
    後囿發愁道:“真是沒想到,宗子竟長了這樣一副天真無邪的性子,照這樣下去,秦家...唉,秦家危矣!”
    秦大母對這老頭的危言聳聽不以為然:“秦家還有秦巒,還有秦魚,完不了。”
    後囿道:“唉,你別怪我沒提醒過你,秦巒,你看他不聲不響的,那是個內秀的,他做出什麽來,我都不驚訝,等他傅籍了,你最好立馬就把他分出去,放他去自己闖蕩。秦魚......”半晌,繼續道:“這孩子年紀最小,按說最好懂,但,我看不透他。天賜之子,是福是禍,不好說啊......”
    這樣說來,這秦家最省心的,還真就秦川一個。
    嘖嘖,公子啊,您死的太慘了!
    您要是看到後世有如此子孫,會不會高興一些?
    虎狼秦國理當有虎狼兒孫,唉,之前的那些,都太平了些。
    秦大母黑了臉:“不好說你就別說!你再說半個字,老婦就讓你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
    她今日心情不爽,又聽到說秦魚不好的話,心裏突突突的直冒火,對著這個一腳踏入棺材的老臣更是沒好臉色。
    後囿臉色臭的跟便秘好幾年了似的。
    行吧,你孫子是大寶貝,不讓人說一下是吧?
    老子還不說了呢。
    後囿也跟著生悶氣。
    半晌,秦大母才道:“川兒,你先教著,什麽詩啊文啊的先放放,務必讓他知道做人的道理。”
    這些年是她疏忽了,她隻教了秦川這孩子仁善、堅強,要站直脊梁頂天立地的麵對世人,卻忘了教他對外人要有防備之心。赤子之心固然可喜,但防備之心,能讓他少受傷害。
    後囿先應下,然後才試探的道:“你說,我要不要跟他說一下,這方子,真正算起來,是少子魚的,而不是他的?”
    是秦魚的,不是秦家的,更不是秦川的。
    但凡兄弟幾個年紀再大一些,今日這事,必定不會善了。
    秦大母臉色一僵。
    她忘了,或者說,她壓根沒朝兄弟鬩牆這方麵去想。
    畢竟,秦魚才六歲,還是個需要照顧的娃娃,他的東西,默認就是秦家的東西,是受家主秦川支配的東西。
    現在,她是真的後悔了,後悔她應該早點讓後囿教導秦川的。
    秦大母也臉色臭臭的道:“說,跟他掰碎了仔細說!”
    後囿:行吧,才十五歲,人生剛開始,現在開始學道理,也不晚呢。
    不過,他看看秦大母,把安慰的話咽了下去,他也是有脾氣的,哼哼。
    良久,秦大母歎息道:“我記得,剛來櫟陽的時候,這堂前的階石,還是光潔平整的,雜草不生。你看現在,不光石縫裏雜草叢生,就連棱角都被風吹沒了,囿,你說,咱們秦家,是不是以後隻能像這偌大的宅院一樣,日複一日的歸於塵土?”
    後囿險些掉下淚來:“不會的,主母,公子魚會將秦家重新帶回輝煌。”
    秦大母:......
    “囿,你說錯了,魚不是公子,是少子,是我秦家的小兒子。”
    後囿:...我覺著我說的沒錯。
    “不過你說的沒錯,魚以後,定能有所作為的,隻盼望,還能有我看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