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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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國,邯鄲王宮。
    是夜,趙王正酣睡,夢中他身披一左一右兩種不同顏色的衣服,正騎著飛龍向無盡的天空飛去,正飛的暢快,突然,飛龍墜空,落至一堆金砌玉的財寶堆裏,趙王驚醒。
    醒來之後,覺著這個夢奇怪的很,又是飛龍,又是財寶的,覺著這是一個好兆頭,便叫來筮(shi)史來為他解夢。
    筮史聽了趙王的夢之後,占卜了一番,得到了一個有氣無實憂患之兆的結果。
    趙王聽了很不高興,覺著自己明明是做了一個好夢,但做夢這等虛無縹緲之事,不好爭辯,更無法反駁,隻能自己憋在心裏了。
    三日之後,上黨郡守馮亭遣使來報,說是願意將上黨郡十七城獻給趙國。趙王大喜,覺著之前做的夢果然是個好兆頭,這不,人在家中坐,財從天上來啊!
    趙王分別召自己的兩個叔叔來議事,問他們要不要接收上黨郡。
    且趙國君臣對要不要接收上黨郡進行了一場不甚激烈的辯論,隻說武安君白起,按照王令,已經抵達鹹陽了。
    白起抵達鹹陽之後,秦王好好的安撫表彰了他一番,又許下增加食邑的戰功獎勵,然後,就讓他歸家了。
    白起雖然心中對上黨對南陽有其他看法,但秦王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讓白起沒能將心裏的話說出口,隻好回自己在鹹陽的家了。
    索性韓國已經將上黨獻給秦國了,剩下的事就是相邦的了,他確實可以歸家了。
    白起在鹹陽的府邸大的很,但裏麵宅院半數荒廢著,隻有主院供自己居住,幾個偏院給姬妾、家仆和衛兵居住,其他的,就都鎖起來了。
    白起的老家在郿縣,離鹹陽不遠,離雍城更近,白起的兒孫都在老家,所以鹹陽城中主人隻有他一個,冷清的很。
    白起一歸家,就有從郿縣來的家仆回稟,說是白起的老妻,從去年夏天就病了,如今看著不大好了,請白起歸家見老妻最後一麵。
    白起今年五十八了,父母兄姊早就故去,惘然回顧,身邊之人,竟隻餘老妻一人了。
    白起顧不得其他,隻讓家仆略略收拾一二,便啟程回郿縣了,都沒來得及跟秦王說一聲。
    出城門的時候,在城門十裏亭之處,白起遇到了秦魚。
    秦魚是聽說上黨被韓國獻給秦國之事,
    特地來鹹陽看看情況的,他算著日子,白起差不多這幾天就回來了,但沒想到,白起行程會這麽快,不僅已經回到鹹陽,還已經麵見過秦王,這就要回郿縣了
    秦魚慶幸,他在半路上遇見了白起,要不然,他要是想見白起,就隻能去他的老家郿縣了。
    白起遇見秦魚,臉色稍稍緩和了些。白起:“安平君如何行色匆匆?”
    秦魚是個簡單利索的人。這個時代的人出門,一定要坐符合自己身份的車,帶好符合自己身份規格的仆從和衛隊,穿符合自己身份的衣裳配飾,總之,就是身份越高的人出門的禮節就越繁瑣,若是輕車簡從的,要麽是你有了不得的要事不得不這樣,要麽就是你不知禮,讓人笑話。
    白起自然不會笑話秦魚,認識這麽多年,他知道秦魚隻是不喜歡贅餘,並不代表他出行帶的人和物就少了。
    白起跟秦魚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說他是因為有不得了的大事要處理,所以才這麽輕車簡行“行色匆匆”的。
    秦魚也回以玩笑:“迫不及待見武安君也。”
    白起輕笑了一下,然後沒甚精神的揮揮手:34;既已見過了,這就分別吧。34;
    秦魚心下詫異,相約道:“若是武安君不急於這一時三刻,不如下車對飲一番?”
    白起頷首:34;善。34;
    兩人在十裏亭一個小茅草蓬裏對坐。有仆從在兩人之間擺上小案,放上酒壺和酒杯。
    白起一看這小巧的酒杯,而不是合捧的酒樽,就知道這酒壺裏的酒定是醇烈的清酒,不是甘冽的酒漿。
    秦魚親手執壺,給白起和自己滿上,秦魚笑道:“今春新釀的佳釀,武安君嚐嚐可還適口。”
    白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閉眼細品,良久長歎:“彩!”
    這聲長長的歎息說不出的悵然,讓聽的人心情都跟著低落起來。
    秦魚繼續為白起滿上,詢問:“武安君何故歎息?”
    白起:“老妻病重,或許命不久矣。”
    秦魚大驚:“何時的事?巫醫怎麽”
    白起:34;憂思難解,老邁而疾。34;
    秦魚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白起常年征戰在外,戰績無數,
    長勝不敗,看著風光,但做這樣人的妻子,其中酸甜苦辣,恐怕隻有她自己才能品味了。
    白起倒是看的很開:“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而已。隻不知,將來吾將魂歸何處?”白起在打了勝仗回來還發此等感歎之語,秦魚揉揉心口,總覺著不是個好兆頭。
    秦魚強打精神,笑道:“武安君自是要安享太平,子孫繞床而終的。”
    白起:“但願如此吧。”
    秦魚:34;說起來,韓獻上黨,乃是武安君之功,大王定是厚賞武安君了。34;
    白起:“就是按例增加了一些食邑罷了。”
    秦魚:....
    這天聊不下去了啊。
    秦魚捏起酒杯,自己飲了一口,被嗆的輕咳起來。秦魚臉上升起兩團紅暈,連連道:“失禮…咳咳.失禮……”
    白起一臉死板的看著秦魚拿著帕子咳個不停,等他停下來,問道:“你覺著,大王給的封賞少了?34;
    秦魚深吸一口氣,歎道:“對年輕將領來說,確實有些少了,但與武安君來說,這些食邑可有可無,不過是大王向世人表態有功必賞罷了。34;
    白起默然,良久才道:“我覺著,大王有些……”有些什麽,他自己卻不說了。
    秦魚撓撓頭,想起白起曆史上的結局,功高震主這種事,真不大好說。秦魚想勸白起多跟秦王親近親近,讓秦王知道他一心向秦,讓秦王對他放心。
    但白起凶名在外,人人見了他都噤若寒蟬,早就養成了生人勿進的性子,要他改變多年性情去主動親近秦王,想想都不可能。
    秦魚建議:34;不如,您重金聘請幾個謀士為您謀算謀算?34;
    白起瞥了秦魚一樣,回絕:“不需要。”他自己就能決定一切,別人隻要聽他的就行,他不需要聽別人的。
    秦魚:34;.…哦。34;
    白起:“對上黨,你怎麽看?”
    秦魚:34;懸。34;
    白起:34;怎麽34;
    秦魚:“沒實實在在的拿到手裏,變數太多了。”
    白起給了秦魚一個讚許的眼神,道:“這個你無需擔心,十萬大軍仍屯兵南陽,
    上黨有變,秦兵
    卒疏忽可至,平定上黨。34;
    秦魚不大看好:“如今陽城君已回韓,大王或許已經將撤並的王令發出去了,畢竟,兵卒在外征戰一年之久,都想家了。”大軍在外,每一天的嚼用都是個海量的支出,雖然在南陽屯兵,能減少一大半糧草,但既然事情已定,就沒必要將大軍放在外頭,消耗糧草了。
    白起捏酒杯的手指緊了緊,最終道:“若是韓人言而無信,吾定帶大軍,踏平上黨。”
    秦魚心想,曆史上你就是這麽做的,是真的將上黨踏平了,一直到唐朝時候,長平地區都還是隻見白骨森森,不見半點人煙,真讓你殺的成了無人之地。
    秦魚:“事在人為,若是咱們從現在起就未雨綢繆,事情或許還能有轉機。”
    白起:“希望如此。”然後看著秦魚,想聽聽他有和未雨綢繆的良策。
    秦魚:....
    34;比如說,多囤積些糧草?34;
    白起:34;…???34;
    秦魚尷尬笑笑:“我隻能想到這麽多。”
    白起也笑了:34;能想到這些,也很不錯了。34;
    跟秦魚一番交談,白起心裏壓著的那塊石頭鬆動了一些,告辭的時候,臉也板的不那麽厲害了。
    白起讓自己隨身帶的一個醫者與白起同行,然後又派人回櫟陽調專攻老弱婦幼的醫者去郿縣,給白起的妻子看病。
    白起對秦魚的安排沒說什麽,更沒有推辭,兩人告辭離開,一南一西的走遠了。秦魚麵見秦王,秦王正在跟範雎商議調派哪些官員將領去上黨和河內兩郡治理地方呢。上黨郡,秦王打算隻派遣一個郡守過去,其他的上黨官吏,就都用原班人馬。
    南陽地區占據河內郡一多半的土地,幾乎被白起翻了個個,本地韓人十不存二,原先南陽的官吏更是逃的逃,殺的殺,要想治理好河內郡,秦王這邊就要派遣秦官吏過去,至少郡守和縣令是需要秦王親自委任的。
    秦王見到秦魚,就招手讓他過來跟範雎學著如何委任官員。
    秦魚跟著聽了一會,等大體商量完了,範睢退下,秦魚跟秦王閑談。秦魚:“在進城之前,我遇到武安君了。”
    秦王皺眉:“武安君不在府中待著,
    出城去做什麽?”秦魚驚訝:34;您不知道?34;秦王比他還驚訝:“知道什麽?”
    秦魚:“武安君妻子病重,聽他的語氣,觀他的神色,似是不大好的樣子,武安君要回郿縣去陪
    她。34;
    秦王默然:“他沒跟寡人說。”
    秦魚撓撓下巴:“我怎麽覺著,您跟武安君,好像很疏離的樣子?”
    34;不是我說啊大王,武安君可是咱大秦最厲害的刀兵。隻要他還在咱秦國,都不用他出戰,隻要他人在,六國就會懼怕大王。34;
    34;這樣好用的人才,大王,您可要對他熱情一些,禮賢下士啊禮賢下士,這個時候,大王您可不能吝嗇了。”
    秦王黑臉:“寡人如何吝嗇了?還要寡人怎麽封賞他?他跟你抱怨寡人吝嗇了?”說到最後,竟然怒吼起來了。
    秦魚被他嚇了一跳:“沒啊,他是臣子,怎麽會抱怨主君?無論是您封賞他五千邑,還是封賞他一個銅板,他都不會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大王的情誼,是情誼,您懂不?34;
    秦王被他給逗笑了:“寡人與武安君君臣相得,用你瞎操心?”
    秦魚挑眉,一臉不信的樣子:“真的?可我看武安君失意的很,定是大王欺負他了。”
    秦王:“胡說!寡人怎麽會欺負他?!”
    秦魚:34;.….哦。34;
    秦幹;…
    “他真的,失意於寡人?”
    秦魚:“千真萬確,我看的真真的!”
    秦王:34;.…哦。34;
    秦魚漫不經心的關注著秦王的臉色,嗯,能做大王的就是不一樣,喜怒不形於色的。要是你不多吃一碗肉的話。
    秦魚:“大王,肉吃多了不好,咱多吃菜哈。”
    秦王鬱悶:“囉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