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做官(營養液過2500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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嫵女貓腰從帳篷裏鑽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葳蕤壯觀的低矮不到五尺的帳篷,全部都是樹枝做支撐,皮毛做鋪墊和罩子罩起來的,四角壓著大石頭,讓帳篷更穩固。
帳篷的門麵上有一個字,應該是一個秦字,娥女隻認識幾個韓字,不認識秦字。
正疑惑的時候,身邊與她牽著手的弟弟指著這個秦字念道:“鄭,這個字念鄭,是咱們的姓。”娥女恍然,她跟弟弟父係一脈原本是鄭國人,韓滅了鄭之後,他們的祖輩就都以鄭為姓了。
娥女仔細記下這個秦字“鄭”,她看到其他的帳篷上也有不一樣的秦字,那麽這個“鄭”字,應該就是他們家的標記了。
娥女記好自家的帳篷所在位置和具體樣貌以及這個“鄭”字,就在弟弟的帶領下去找母親。
娥女一路走一路看,好多人,好多男人,嬤女緊張起來,她們的營地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男人?
這些男人都在做活,有的在砰砰砰的鑿大石,有的是在鋸木頭,有的是雙手握著碩大的木錘在石臼裏一下一下的捶打....
有幾個幹活的男人朝她們姊弟兩個看過來,嬤女渾身僵硬,但這些男人的眼神很快就收回去了。
娥女還未從僵硬中回過神來,就見一個婦人在朝他們招手,弟弟拉著娥女歡快的朝這個婦人跑過去。
弟弟:芹媼,我阿母呢,你看到了嗎?
芹媼在用竹篾子編織籃子,她空出手來摸摸弟弟的臉蛋,對弟弟道:“你阿母去隔壁營地了。”
又笑著問娥女:“你就是燕了吧?感覺怎麽樣?身體好些了嗎?”
娥女笑笑,回道:“感覺都好了。”想也知道,她應該是渡河的時候給凍病了,今日才醒來,就是不知道她一共病了幾天,弟弟不識數,她也不認識這個芹媼,等見到母親,再問問吧。
問清楚母親在哪裏,弟弟拉著娥女繼續去找母親,娥女耳尖的聽到身後那個芹媼在和其他一起做活的婦人閑談:
這就是鄭婦的女郎了吧?看著靦腆的很。
女郎哪有不靦腆的,能撿回一條命,已經很好了。
“唉,也就鄭婦能識字會算數,可以和秦女們一起為秦王效力,能給這小女郎求來巫醫和藥湯,否則,這小女郎
命早就沒了。
什麽秦女韓女的,咱們現在也是秦人了,你要是想學,誰攔著你了不成?
哎哎,學那個可難了,我還是多掙幾個錢存著給肚子裏的這個,等以後讓他去學吧……
你這打算實在……
娥女:有聽沒懂。
又走了一會,路上遇見了幾個和弟弟差不多大的來回遊蕩瘋跑的孩子,他們邀請弟弟一起去水邊看抓魚,弟弟很為難得拒絕了。
娥女:“你跟他們很熟嗎?”裏麵沒有以前經常跟弟弟一起玩的孩子。
弟弟情緒有些低落的回道:“咱們都是一個營地的,熟吧。”他很想跟小夥伴一起去水邊看軍卒抓魚殺兔子,但是大兄才醒來,他答應過阿母要照看大兄,等她醒來帶去給阿母的,阿母和大兄才是最重要的,抓魚就算了吧,明天再去看也是一樣的,反正水邊每天都有很多人,水裏也總是有抓不完的大魚。
娥女看弟弟反應就知道他們都是因為同在一個營地裏,這才相識起來,但是,這些孩子,是不是太過活潑了一些?在軍營營地裏是能到處亂跑的嗎?
還有,這個營地,是不是太平靜了一些?要不是還能看到遠處巡邏的秦軍卒,她還以為她們現在是在自己家附近的集市呢。
娥女還在胡思亂想,迎麵就撞上了一群…看著就很不一樣的人。她們一看就都是女人,年紀不一,高矮不一,衣著整齊且統一,沒個人的臉頰紅潤,上麵都帶著笑容,手裏懷裏抱著大小不一的竹簡,她們旁若無人的談笑自若,對周圍看向她們羨慕的目光視若無睹。
她們看著實在是太不一樣了,跟所有曾經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
弟弟鬆開嫩女的手,邊叫喚邊撒丫子跑了出去:“阿母,阿母,大兄醒過來了,我聽你的話給你帶來了。
娥女有些吃驚的看著弟弟向著那群人跑過去,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他不要衝撞了貴人呢,就見弟弟撲到了其中一個婦人的腿上,婦人彎腰將他抱起,將自己手裏的竹簡塞進他的懷裏,讓他幫自己抱著,她抬眼向嬤女看過來,笑彎了眼睛,問道:“吾兒,你可算是醒了。”
娥女眼睛不禁睜大了一圈,看著眼前這個向她走過來的渾身精明幹練的女人,眼前的這個女人看著跟她印象中的母親
不一樣,跟在家時不一樣,跟在趙營時更不一樣,若不是這張她從小看大的臉,娥女完全認不出來眼前的婦人是她的阿母。
眼前婦人穿著全套的青灰窄袖襖裙,裙擺隻到腳踝,露出腳上的皮革短靴。她全身青灰,隻有腰間革帶上係著的一圈紅繩是最鮮豔的亮色。紅繩整個圍了一圈腰肢,然後在右側垂下,末端係著一個囊袋,囊袋口有細杆露頭,看著像是..刀筆?
她的頭發也跟男子一樣,全部束起在頭頂結髻,與男子不同的是,這個發髻是用紅色的繩子從中間係緊,將發髻勒出兩個圓髻。圓髻上沒有任何的簪環飾品,隻有鮮豔的紅色繩結墜在腦後作為點綴。
鄭婦抱著兒子走到嬤女麵前,放下兒子,摸摸她的小臉,擔憂道:娥女,你還好嗎?
是母親的聲音。
娥女抱住臉頰上的手掌,粗糙,但溫暖幹燥,她仔細用臉蛋摩挲了一下,失神問道:“你是我阿母嗎?阿母,你怎麽看著不一樣了?剛才阿母笑了,她有多長時間沒看到母親臉上的笑容了?原來母親也有笑的這麽開心的時候嗎,比之前還在家中的時候還要開心。
身後傳來吃吃的嬉笑聲,一個看著比燃女大不了幾歲的跟母親同樣裝束的小女郎走過來,上下仔仔細細的打量燃女,笑問鄭婦:“鄭家阿姊,這就是你家女郎嗎?”黑不溜秋的跟個小子似的。
娥女聽她問話,心下一個咯噔,壞了,她是女郎的事情給暴露了?
她趕忙去看母親,卻隻見母親點頭笑回道:“是我家阿女,名字叫做燃女。”
娥女微微放下心來,看來,是母親主動將她是女郎的事給透露出去的。
這個女郎笑讚道:“很好聽的名字。鄭家阿姊,你是要陪娥女嗎?”她們原本是要結伴一起去戶籍營去交刻錄好的戶籍竹簡的,等交完了竹簡,也差不多要到用午食得時候了,她們還可以結伴一起去用午食,然後休息兩刻鍾,繼續下午的戶籍編纂工作。
鄭婦笑道:“是啊,恐怕不能與諸位一起了。”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看起來也更有威嚴的婦人開口道:“既如此,曉曉,你便替鄭呤(g)將上午的卷宗交上去吧。”她腰間係著的是由幾根紅繩編織而成的紅色如意結,看著要比其他的女郎要粗上許多。
原來這個愛笑愛說話的小女郎名字叫曉曉,
曉曉笑著從弟弟懷裏抽出鄭婦的竹簡,道:“鄭家阿姊,你的卷宗我幫你交上去,你放心好了,你的工時我也會幫你記錄好的,你先回去陪嬤女吧,我看她嚇壞了。
鄭婦感激對那個威嚴的婦人道:“多謝令史通融,下午我會按時上工的。”又對曉曉感謝道:“曉曉,謝謝你幫我,咱們下午見?”
曉曉抱著兩個人的竹簡卷宗,哈哈笑道:“下午見鄭家阿姊,還有嬤女,再見啊。”
鄭婦幫娥女回道:“再見。”
一直等將這些人送走了,鄭婦才將視線收回,去看娥女。
娥女一直乖巧的站在一邊看自家母親與這些人寒暄,然後告別,等人都走了,見母親看她,她才小聲問道:“阿母,你的名字是叫鄭呤嗎?”
鄭呤欣喜道:“吾家娥女果然聰慧,一聽就聽出來阿母的名字。不錯,阿母的名字是呤,鄭是你阿父的姓,以後,這就是你們阿父留給我們唯一的東西了。除了這個姓氏,以後你們都不要提起你們阿父了,知道嗎?說到後麵,鄭呤的語氣非常的惆悵和傷感。
娥女點點頭,回道:“我知道了,阿母,以後都不會再提父親的。”雖然她還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她知道,她們現在在秦營地,她們以前的身份,最好都不要再提起,畢竟,她們現在已經是秦人了,而她的父親,正是被秦人殺死的。
秦人殺死了她的父親,秦人又救了她們母子三人,對秦人,娥女已經糊塗了,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鄭呤看著雖然不明白但努力記住她的話的女兒,心裏何嚐不感慨萬千,殺夫之仇,不共戴天,但她又實在不知道該去找誰去報,隻能將之歸結於亂世害人,將以前的一切都丟開,帶著孩子重新開始。
鄭呤帶著兩個孩子朝自家的帳篷走去,一路上遇到了好些人,有以前娥女見過的女人,也有她一見了就害怕的男人,娥女好奇的看著這些人對著母親友好敬畏的打招呼,恭敬的就像以前的庶人見到了自己的父親。他們神色謙卑,一點都沒有之前逃亂時那些男人見到母親時的貪婪和放肆。
娥女看著他們的背影,她似乎懂了些什麽,她覺著自己心中有一顆小小的種子正欲發芽。
等沒人了,娥女才小聲問母親:“阿母,跟您在一起的那些都是什麽人?是您以前認識的嗎?”
>鄭呤笑對女兒道:“她們都是秦女吏,是跟…是跟縣令一樣的女官。”她原本想說是跟你父親一樣的官吏,但她想到最近跟她接觸的一些人,決定自今以後將自己夫君曾是韓上黨縣令的身份給忘掉,以後,她就是沒有夫家的寡婦了。
寡婦好啊,秦國的寡婦居然是可以跟男人一樣做官的,以後,她就是秦國的寡婦了!
她叮囑女兒:“你以後見了她們,要恭敬,要謙遜,要跟她們學習,知道嗎?”
娥女早在聽到那些人是跟他父親一樣的官吏的時候就呆掉了,如今聽到母親這樣叮囑她,她就呆呆的點頭:“我記住了,阿母。”
然後看看周圍,見無人關注她們,娥女就拉拉母親的手,小聲問道:“母親,您現在也是秦女吏了嗎?
鄭呤見女兒跟做賊似的,畏首畏尾的說話都不敢大聲,心中酸澀,她原本大方得體活潑的女兒現在跟個沒見過世麵的小隸妾似的,這都是趙人的錯!
鄭呤摸摸女兒黑炭似的臉蛋,對她溫聲道:“阿母現在還不是女吏,隻是被征召來幫助她們填錄戶籍,不過,阿母識得韓字,會算數,現在也正在學習秦字,等以後若是有心,可以參加秦官吏的招考,隻要考過了,就可以跟著官署令史學習如何做一名秦吏了。她是大婦,家中產業都由她掌管,算數上麵還算精通,這才被暫時招錄到女吏的隊伍裏去幫著給這些韓人重新編撰戶籍。
她看著女兒,這個女兒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愛若至寶,以前在家中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教她自己畢生所學了,有之前的底子在,學起秦吏的這些學問,理應比其他孩子更快才是。
她蹲下身,對嬤女道:“乖女,從明日起…不,等用過午食之後,你就跟在阿母身邊,去給那些女吏打下手,你這樣聰明好學,一定會招她們喜歡的。
嬤女緊張起來,她現在對跟母親和弟弟以外的人接觸有些害怕,但她又不能違逆母親的意願,她囁囁開口:“我,我可以嗎?”
鄭婦看出了燃女的緊張和害怕,她鼓勵道:“不要怕,燃女,我們安全了,我們以後就是秦人,你要習慣做秦人,隻要你不觸犯秦律,就沒有人再驅趕你。你好好跟著阿母學,等到了秦國,阿母就送你去學室裏上學,以後也做一名秦女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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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婦斬釘截鐵的跟女兒保證,道:“是做官!隻要你有才華,你就可以做官,跟男人一樣做官!
母親從來沒有騙過她,她說的話都是對的。娥女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欣喜道:“那可太好了,阿母,我以後一定要做大官,讓所有人都不敢欺侮我們。
鄭婦也喟歎道:是啊,讓所有人都不敢欺侮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