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議和(霸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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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被攔在殿外,隻讓異人一人進去,異人自然不肯,直言: “不韋與孤,必須同進退,若趙國君臣不同意,我等這就離開。
虞卿出言譏諷: “秦國虎狼之國,秦國的質子竟懼怕至此,連我趙國的殿堂都不敢進嗎?”異人也反唇相譏道: 不,孤是怕你們輸不起,當殿刺殺孤而已。經過楚國的宣揚,現在世人都已經知道,趙國派遣遊俠去刺殺秦國的安平君了。
異人當麵譏諷虞卿,說怕趙國刺殺他,跟虞卿說他貪生怕死,連進門都不敢,針鋒對麥芒,誰也沒輸給誰。
虞卿堅持隻有質子異人一人能進大殿,異人堅持要呂不韋與他一同進去,兩人誰也不讓給誰,偏異人也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帶著呂不韋‘這就離開’,而是與虞卿你一言我一語的在大殿門口爭執起來,那氣焰足的,刺的旁觀的趙國君臣眼睛疼。
趙王: 好了,不過一個奴仆,秦質子願意帶進來,就帶進來吧。虞卿這才轉身,讓出通道來讓異人進門。
呂不韋對趙王將他貶做異人的奴仆絲毫不以為意,秦國如今是戰勝國,些許口舌之利,聽在他耳中就如耳旁風一般,無關痛癢。
異人抬向前,呂不韋理理上好的絲錦做成的華衣,對虞卿微微一笑,落後異人半步左右進入大殿,他會讓趙人知道,他這個秦質子的‘奴仆’,可跟趙國的奴仆大不一樣。
異人站在趙國朝堂的大殿中央,向坐在高台上的趙王微微頷首,便不動作了,更沒有言語。有趙國朝臣大喝: 麵見我王,秦質子如何失禮?
異人笑道: “正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戰敗之國,有何顏麵要本質子行禮呢?難道本質子有何事情,要求趙王的嗎?
那個出言的趙臣臉色漲紅,偷覷了一眼臉色鐵青的趙王,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平陽君趙豹出言道: “秦質子所言差矣。君子端方,言禮有度,非是為求人,而是為正己。您是秦國質子,非是秦王,理應向我王行禮。
就差直接說異人少教養了。
異人搖頭笑道: “都說平原君名滿天下,依孤之所見,平陽君更是一位知禮的端方君子,如何世人隻知平原君,而不知平陽君呢?真是奇也怪哉!
世人隻知
平原君,而不知趙王,但孤覺著,趙國的平陽君比平原君更有才,趙王?哦,趙國有趙王嗎?
孤不知道啊!
異人雖然話是對平原君說的,但眼睛,可是一直在看著趙王呢,這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一目了然。
嘖,這個異人,在趙國做質子也有些年頭了,平日裏他們隻知道這位秦國的質子,耽於享樂,不問世事,與之交好的也都是各家的紈絝子弟,更不愛養門客,誰知,這人竟是長了一張利口呢?
趙王: “寡人請秦質子過來,不是看他的禮儀的,乃是有國事相商,禮儀之事,就此作罷吧。”
趙臣皆道: 諾。
異人則是逡巡趙國朝堂眾臣,有他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異人開口: “如何不見藺相如?當年藺卿完璧歸趙的故事孤可是沒少聽王大父說起過,對這位趙國有勇有謀的能臣可是仰慕已久。孤來邯鄲這麽久,也曾去拜訪藺卿,藺卿卻是閉門不見,如今站在趙國的朝堂上,竟然也沒見到藺卿,可是藺卿辭官了嗎?
趙王: 藺愛卿病重,無法朝議,是以質子見不到他。
異人大為可惜: “原來如此,真是可惜了。不知藺卿病的如何了?孤府上有扁鵲的弟子做供奉,可要孤遣他去給藺卿瞧瞧?
趙王: “無需如此。”
異人看趙王的眼神都變了: 那就算了。
那可太好了,沒有藺相如,少了一個勁敵啊。
趙王:...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啥意思?沒有藺相如,你就當我們趙國沒人了,可著勁的埋汰人是吧?
樓緩曾經在秦國做過相國,他在秦國的時候,是沒見過這位王孫,但自從這位質子來到邯鄲之後,他可沒少跟他打交道。
以樓緩這麽多年的人生經驗來看,他非常看好這位質子。無他,這位質子,非常能忍,而且,特別沉得住氣。你以為你在國內受寵,來到邯鄲之後,還會跟在秦國一樣受人尊敬,受到寵愛嗎?
錯!
秦國跟趙國,乃是當世強國,誰也看不上誰,但又相互忌憚,你秦國的質子,在邯鄲,也就隻是一個生活在異國他鄉的普通人罷了。
r >異人因為有財,所以日子過的還算平順,但也因為有財,他遇到的刁難和算計同樣要比尋常質子多。
罵罵咧咧言語侮辱都是輕的,有的還能當麵勾的你生氣,然後挑動你動手的,既然有了私鬥,除了斷胳膊斷腿的死傷殘傷之外,諸如擦傷內傷吐血等都是尋常小傷,不值一提,有苦也隻能自己受著了。
據樓緩所知,異人在邯鄲做質子這麽多年,他自己是一次也沒當麵跟人紅過眼,更沒跟人動過手。
有多少厲害得失都是因人一時的衝動勇武所引起的?
異人如此沉得住氣,就很讓樓緩高看一眼。
樓緩站出來,先跟趙王拜一拜,然後對異人道: “我王今日請君相商,乃是秦趙議和之事。”
異人: “趙國若是想與秦國請和,去與攻城將軍,或者和秦使臣說就行了,怎麽要來跟孤相商?孤隻是一介質子,不懂兩國征戰之事。
樓緩: “君太過妄自菲薄了。君乃王孫,以君之貴,王儲之姿,私以為,和談之事,君盡可全權做主。
異人被他嚇了一跳: 嗬,如此狂悖之言,孤可不敢認。你怕不是不知道我的太子父親有多少個兒子吧?你說這樣的話,是怕我死的不夠快嗎?
樓緩笑道: 如果君能助趙國與秦國和談,我趙國上下,必效仿當年趙武靈王之故事,舉全國之力相幫君登上王位,重修秦趙之好。
異人聽了這話,著實心動了一下。
今日的王大父非嫡非長,當年是如何登基為王的?就是有強大的趙國君主相送扶植,最終才登基為王的。
不過,異人也隻是心動了一下而已。
他更想知道,秦國到底是提出了什麽談和條件,才讓趙國退而求其次的要求他隻是幫助趙國與秦國和談,而不是讓他去遊說圍攻邯鄲的領兵大將退兵?
異人做出心動的樣子,他問道: 不知,趙國向秦國提出了什麽樣的談和誠意?
樓緩: 割三城與秦。
異人: 隻有三城?
樓緩: ……或可酌情添加。
異人笑了: “秦國是怎麽說的
?”
樓緩歎道: 秦國向趙國索要四十萬趙軍降卒的三族家眷。異人不由睜大的眼睛,一副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的樣子。樓緩苦笑道: “秦國向趙國索要如此多的百姓,實在是太過了。”異人則是問道: “不知道,是哪位提出如此大才的條件?”
樓緩對異人的形容微微囧了一下,回道: “是秦國大將王齕,他給我王提出要麽要降卒家屬百姓,要麽要邯鄲城池的妄言。王齕有亡我趙國之心,我趙國上下,就是戰死最後一個百姓,也不會答應的。
異人心下卻覺著,這樣另辟蹊徑,不要土地不要城池隻要百姓,要的還是趙軍降卒的家眷這樣的主意,肯定不是王齕這樣的猛將能提出來的。
他倒是更傾向於是他印象當中的那個人提出來的,畢竟,那個人,可是有名的愛重百姓的。秦國若是想收服趙軍降卒的心,跟趙國要他們的三族家眷,倒也是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但這可是三族啊,得有多少趙人?趙國會答應才怪呢。
異人驚歎道: 不錯,這個條件,實在是太過了。
趙王忙道: 如果王孫能替我趙國美言,退卻秦軍,寡人定加封王孫為武安君,享食邑三千戶,來日,也定會擁送王孫回國,繼承王位。
異人卻是搖頭,一臉肉痛加可惜道: “可是,我父乃是秦國的太子,下一任秦王,定會是我父,趙王所許諾,孤實在不敢奢望,不過,趙國若真的有誠意,孤倒是可以代趙國遊說王將軍一二。
趙王: 不知君所說的誠意是?
異人: “趙國若是真想與秦國和談,三城是絕對不可能的,城池數量至少要加倍。”
趙王看向他的臣子們,樓緩微微點頭,就是同意的意思,平陽君趙豹臉上雖有猶疑,但他卻沒反對,虞卿低垂下眉眼,趙王一看就知道他是不同意的意思。
趙王道: “就如君之所言,隻要秦軍能退,寡人願意割六城以求和。”
異人也拱手行禮承諾道: “孤便出城代趙王走一趟秦軍營,成與不成,定將趙王的誠意帶到。”趙王道: “寡人不放心君獨自一人去秦軍營,必派兵衛隨行,以確保君之安全。”這是怕異人一去不複返了。異人笑道: “多謝趙王慷慨。”
坐在出城門的馬車上,呂不韋跟異人感慨: “臣竟不知,公子還有如此辯才,不用臣開口,就能將趙王君臣壓的啞口無言。
說是啞口無言誇張了,不過,在與趙王君臣的交鋒中,異人確實沒落下風。
異人笑道: “正是有先生在身邊,異人心下安定,才能從容與趙王君臣應對。不過,不經這一遭,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與人逞口舌之快的本事。
呂不韋恭維道: 公子乃是辯才無雙,如何要說做是逞口舌之快?不過,趙王所允諾,公子可是真的無動於衷?
不同於在趙王麵前的推辭,在呂不韋麵前,異人就猶豫了起來: “王大父精神矍鑠,即便有山陵崩塌之日,那也是我父即位,離再下一位儲君即位,遙遙無期矣。趙國,隻想著先渡過眼前的難關,等到用到他們的時候,還不知道要如何呢。
畢竟,已經到手的上黨都能飛了,這還未到手的儲君王位,我著實不敢多想。
呂不韋知道,異人雖然嘴上說著不敢多想,但他實際上,已經在為未來做準備了,而且,此次出城去見王齕,也並不是替趙國說項,而是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出來,與那個人聯係上而已。
公子魚,嘖,如果秦魚是太子柱的兒子,甚至是先悼太子的兒子,呂不韋都不會去選異人,隻可惜,如此賢君,隻是秦宗室遠宗,如果呂不韋跑到秦魚麵前說: “我支持你做秦王。”都不用秦王下令動手,秦魚自己就能將他哢嚓嘍。
正是因為呂不韋知道,秦魚沒有稱王之心,他才退而求其次選擇異人的。
選擇異人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異人跟公子魚關係匪淺,異人上位的成功率非常大。若是太子柱的兒子們平等競爭,那麽下一個太子,為什麽不能是異人呢?
異人對趙國之事如此上心,與其說是為秦國著想,倒不如說是在公子魚麵前表現,誰都知道,一旦秦王稷山陵崩之後,掌權之人,一定會是公子魚,下一任秦王要想順利即位,坐穩江山,就隻能倚仗公子魚,而立誰為太子,公子魚同樣有非常大的話語權。
等進入秦軍營的時候,王齕已經在等著異人一行了。
異人在趙軍卒的擁護下走進軍帳,王齕起身行禮: “末將見過公子異人。”
異
人也拱手非常客氣道: “王將軍多禮,孤此次前來,是受趙王之托,與將軍相商和談之事的。
王齕笑的爽朗: “和談好說。末將已經備下酒宴,還請入席,邊喝邊談。”
異人笑道: “叨擾了。”
既然是酒宴,那就要按照酒宴的規矩來,等三推四請的一套規矩走下來,異人帶來的趙軍卒們已經微醺了。
王齕笑道: “爾等趙人還沒嚐過我秦國的好酒吧?來人,上好酒,讓你們趙人見識一下,什麽是世間最好的美酒。
趙人麵麵相覷間,有仆從上前,換下他們飲酒的酒樽,放上圓足的瓷器,然後倒上清冽的酒液。
濃鬱的酒香飄散在鼻尖,趙軍卒們不由吸了吸鼻子,王齕見狀,笑道: “爾等無需客氣,暢飲便是。
一杯下肚,烈火焚身,兩杯下肚,靈魂出竅,三杯下肚,升做神仙。
三杯之後,趙軍卒徹底醉死過去。
異人上前推推這些趙人,惋惜道: “可惜了這些好酒了,我在邯鄲的時候,都要節省著飲呢,就這樣被他們因牛似的喝掉了,著實暴殄天物。
王齕笑道: “是挺可惜的,今年年景不好,這種程度的佳釀,還是去年釀造的呢,真是喝一瓶,就少一瓶了。
異人麵現憂色,問道: 國內境況不好嗎?
王齕歎道: “還在可控範圍之內,為了能收拾好趙國帶來的亂局,安平君殫精竭慮,想出了向趙國要百姓的法子。
異人笑道: “我一猜就知道,這樣刁鑽的法子,也就隻有他能想的出來。”
複又憂慮道: “但是,即便趙王肯答應將百姓送出,我秦國這邊,恐怕一下子也接收不了如此人口吧?
王齕道: “向趙王威逼要三族人口隻是一個噱頭,趙國隻要能答應將趙軍降卒的父母妻兒,尤其是妻兒送出來就行了。其他的,需要用土地來補全。
異人頷首: “趙王原本要給三城,我提議要六城。”
王齕搖頭道; 六城恐怕不夠。你或許還不知道,安平君如今就在河內,且已經遷河內百姓到新打下來的城池裏居住了。
異
人驚喜道: 魚就在河內?那豈不是離的很近?我能去看看他嗎?
王齕笑道: “恐怕不能,你要是去了河內,趙王還以為你這是逃了呢,這個時候,還是穩妥些好。如今已經九月下旬了,軍卒們在外征戰兩年,都想著要回家過年呢。
“秦趙和談之事,最好能速戰速決。”
異人頗為失望道: “我跟魚已經好幾年沒相見了,著實想的慌。”
王齕道: “要想見安平君還是有機會的。若是趙王同意割讓人口和百姓,定會要同等身份的人去邯鄲與趙王簽署協議的,到時候,說不定安平君會進入邯鄲城,你們就能見到了。
異人複又高興起來,道: “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王齕攤開地圖,指著趙長城以南的蕩陰到河內的區域對異人道: “這裏已經屬秦,平原地區不好設壘禦敵,便以洹水為界,讓趙國割讓安陽、防陵、中牟給秦,另外,秦趙在東西河套已經耕種多年,早就不分秦人與趙人了,兩片河套也需歸秦。
異人沒覺著有什麽,但一隻在旁邊安靜聽著的呂不韋卻開口詢問道: “趙騎兵極為凶悍,他們在燕山以北抵禦匈奴,河套就是他們飲馬放牧之地,趙王或許會願意將河套割讓,趙國李氏家族在此經營數代,未必會撤軍割讓。
而且,即便趙國同意割讓河套,咱們自己能守的住嗎?能同時抵禦匈奴和趙國的兩相夾擊嗎?
王齕定定看了一眼呂不韋,異人忙跟他介紹道: “這是呂不韋,我的門客,跟魚也熟悉的,在邯鄲為質的這些年,還好有他做支應,我的日子才沒有那麽難過。
王齕對呂不韋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存在。
王齕道: “趙國邊境的布防,武安君早就有所安排,這個無需擔心。”
趙國有騎兵,秦國現在的騎兵隻會比趙國更厲害,當年秦騎兵還未發育起來的時候,武安君都能僅憑五千秦騎兵,在西域攆的那些遊牧民族到處跑,就是匈奴再厲害又如何?他們有馬鐙馬鞍嗎?他們有專門為騎兵配置的戈矛箭矢和馬刀嗎?他們有護心鏡和輕重甲嗎?
早在趙軍投降的時候,武安君就已經安排騎兵將領回到國內,重新帶領從隴西調撥的騎兵從上郡出發,去到河套占領了,於此同時,王齕還知道,武
安君給的命令是,必要的時候,可以聯合匈奴,一起攻打李氏大軍,務必要將他們兵力全部鉗製在代地和雁門地區。
秦軍圍困邯鄲兩個多月了,趙國邊境的那隻趙國最強悍的軍隊一動未動,沒來馳援,就是被匈奴給絆住了。
如果李氏率領的這支大軍馳援邯鄲,那麽匈奴就能攻破趙國防守多年的防線,一馬平川的衝擊趙國的平原腹地,這才是未撿到芝麻就已經丟了西瓜呢。
王齕對武安君白起的軍防布置一語帶過,就是不欲多說的意思。
異人一聽說是武安君白起已經有安排,忙道: “既是武安君的安排,那定會萬無一失。將軍的和談底線,我已知曉,隻是,等這些趙軍卒酒醒之後,還要將軍與我演一場戲,好讓這些趙人相信,我確實已經在將軍這裏盡力而為了,讓我回去好交差。
王齕笑道: “自然如此。”
又建議道: “既然已經到了軍營了,還回去做什麽?不如就此留下來,隻讓這些趙人回去報給趙王就行了。”
異人好似沒聽出王齕的試探似的,笑道: “那可不行,我要是言而無信來了就不走了,趙國君臣還不得以此為借口,不願交付土地和百姓?
王赫拱手笑道: 公子高義。
異人忙側身避開: 將軍莫要取笑與我……
異人如約回到邯鄲,見到趙王之後,就長籲短歎的道: “不成,不成,那個王齕是個武將,壓根就說不通,他非得要百姓,不要土地。
異人歸來,與他一起的趙軍卒自然被帶下去審問,這些趙軍卒原本就因為貪杯醉了過去而惶恐不安,但異人跟他們保證,不會將他們喝醉酒違反軍令的事說出去,因此,他們被審問的時候,說的都是他們“親眼”見到的, “親耳”聽到的,至於他們睡過去不知道的事,那是一字也沒說。
趙王問道: 那君去秦軍營一趟,就都白去了?
異人笑道: “如何敢辜負趙王的囑托?既然王齕堅持要百姓,那就給他好了,隻是,不給三族,隻給父母妻兒。
趙王皺眉: “隻給父母妻兒?王齕同意了?”
異人: 自然沒有。他說可以同意趙國割讓城池抵付三族百姓,
但是割讓的城池,須得由他們指定。
異人將東西河套和安陽、防陵、中牟三城說給趙王聽,趙王心中複雜,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河套在最北邊,離邯鄲最遠,每年為了防守匈奴進犯,趙國都要撥付無數的糧草和兵甲給這些邊防地區,如今給了秦國去抵禦匈奴的進犯,以後趙國邊境的糧草軍備支出,就可以少很多。
而且,安陽、防陵、中牟三城都在趙長城以南,原本與魏國搭界的時候,他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與秦國搭界,即便現在不給秦國,將來也守不住,還不如現在就痛快的給了,好解邯鄲之圍。
趙王讓異人先回他自己的府邸,他則是還要和臣子們商議,是否要同意王齕的提議。
又是幾天過去,趙國君臣同意了秦國的議和條件,但趙國又附屬加了一條,那就是用秦質子異人,換回趙質子平原君趙勝。
趙勝被秦國從上黨請回秦國強製做質子,已經有兩年了。
相比於倚重有才能的大臣的趙惠文王,現在的趙王更傾向於信任宗親王族,尤其是對平原君趙勝,趙王的親叔叔,更加親近三分。
王齕將消息傳回河內,秦魚表示同意趙國的提議,但他也有一個提議,那就是需要趙王親自去秦國拜見秦王,與秦王簽訂和談協議,與此同時,趙王需先將邯鄲城內的趙軍降卒的父母妻兒放出邯鄲,使其親子相見、夫妻團圓。
趙國這邊,也很快就同意了。
既然已經達成了口頭上的協議,秦軍暫時撤軍至河內,但也不是說撤就撤的。
趙國不是已經同意放邯鄲城裏的趙軍降卒的家眷去與趙軍降卒團圓了嗎?那正好,秦軍撤軍的時候,一起帶著這些家眷回河內,也省的這些趙軍降卒家眷無人照拂行路艱難了。
來,這是戶籍名冊,咱們就按照這名冊上的人來就行了。
哪裏來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秦國的戶籍編纂,說了你也不懂。什麽,百姓收拾行襄需要時間?
沒關係啊,我們等著就是了,反正河內離這裏不遠,我們等的起,什麽時候全部人員都收拾齊整了,咱們什麽時候再啟程,也是一樣的。
先撤軍?
那是不可能的,咱們接到的軍令就是要帶著這些家眷走,那就一定要等家眷都集合了再
走。
不過,你們也別擔心,咱們三十萬大軍雖然還在邯鄲城外駐紮,但你們趙人,可以隨時出城了啊,跟以前沒什麽區別啊?
不要在意邯鄲城外駐紮了三十萬秦軍的事情,秦軍有不吃你們的,不喝你們的,更不會攻打你們,你們怕個什麽勁喲。
你說要等到什麽時候走?
瞎,不是說了嗎,隻要等家眷們都齊了,咱們立馬就走….…
王齕是個老兵痞子,無論趙國使臣如何和王齕掰扯,王齕就一句話:等家眷們集齊了立馬就走。
趙國君臣無法,為了能讓秦軍盡快撤離邯鄲城外,開始竭力配合將趙軍降卒的家眷們送出,有的甚至出現強製驅趕百姓出城的場景。
王齕就站在城外,冷眼看著這一切,就像他說的那樣,等戶籍冊上的人都集齊了之後,王齕果然開始拔營,帶著幾萬人口繞過趙長城,緩緩朝東河內趕去。
秦魚和白起在安陽等待,迎接王齕大軍歸來。
三十萬大軍不是那麽好安置的,既然趙國已經同意割讓安陽以南的三座城池給秦國,那麽秦魚就打算直接將這三十萬大軍駐紮在安陽。
相比於三個多月前讓不願意歸順秦國的魏人自由離開秦國占領的城池,安陽、防陵、中牟這三個城池的趙人百姓,秦魚是一個也沒放他們離開。
既然是割讓城池,那麽這些城池裏的百姓,也隨著城池一起割讓給秦國了,這是規矩,秦魚沒有理由放他們離開。
而且,因為秦國攻打下魏國的大片土地,同一個平原上的趙人們早就得到消息,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都是跑不動的貧苦百姓,不得不與城池共存亡。
所以,其實這三座城池,可以說是三座空城,並不為過。
十月份,很快就是秦國的新年了,雖然這個時候的百姓,還沒有過年的習俗,但渴望與家人團圓的情感是不分古今你我的。
王齕帶領的這三十萬大軍,和駐紮在河內的二十萬大軍,都已經離開故土一年多快兩年了,現在戰爭結束,進入和談階段,秦魚沒有道理不放這些兵卒歸家與親人團聚。
但是,秦魚還有一個憂慮,那就是趙國會不會背盟反悔。
原本曆史上秦國為什麽會在上黨之戰後又再次圍攻邯鄲搭三年之久,直到最後上演了一出“信陵君竊符救
趙”的故事,魏、楚聯軍合縱將秦軍趕回函穀關內才最終結束秦趙之間的戰爭?
追其根源,就是趙國與秦國談和,願意割讓六座城池給秦國,中途趙王反悔,沒有割讓城池,讓秦國白忙活了一回,秦王大怒,才發動大軍圍攻邯鄲的。
白起也是因為沒有聽秦王的詔令去攻打邯鄲,最終被秦王給賜死了。所以,秦魚對趙國的信任,實在是抱有懷疑的態度。至於為什麽秦魚不信任趙國,明知道趙國很可能會背盟,還同意從邯鄲撤軍呢?
還是那句話,秦魚要的是趙國的百姓和那將近四十萬趙軍降卒,他要的是將他早就眼饞許久的東西河套名正言順的掌在手中,他要的是將趙魏間隔開來,在太行山的進出口處設立第二道函穀關。而且,不管趙國同不同意,他都是人先要來,地先占領了再說其他。
既然目的都基本上已經達到了,秦魚還耗費大軍圍住邯鄲做什麽?
你趙王反悔就反悔唄,反正土地我已經先占領了,人口我也先部分得到了,你就是反悔也無濟於事了。
秦魚和白起商議,趁趙王出發去秦國的這段安靜期,盡快的梳理這五十萬大軍和河內的百姓,尤其是要掌握住,河內如今,到底有多少壯勞力可以用於戰爭當中。
秦魚可不會認為,魏國會眼睜睜的看著秦國侵占了他們的土地而無動於衷,白起也認為,魏國一定會在不遠的將來,合縱來攻取河內。
所以,盡快梳理大軍,布防河內守城,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第一個,就是發放軍功。這不是要過年了嘛,所有秦軍卒采取自願原則,想回家的,帶著軍功和軍中發放的賞賜,榮譽加身回家。不想回家,暫時留在河內的,也會非常歡迎,不僅軍功賞賜不少,你要是跟哪個女郎寡婦看對眼的,就地成家也行啊。
第二個,是發放厚葬爰書。軍中會書寫好大量的戰死爰書,將所有在戰場上犧牲的軍卒所獲得的軍功和賞賜發還鄉裏,地方鄉裏官署接到爰書之後,會在三天之內,按照秦律由他們的妻子兒女繼承。
送回鄉裏的,隻有軍功爰書,沒有屍體。想要從戰場運送屍體回鄉安葬是不現實的。戰死的軍卒屍體會在戰場上統一埋葬,樹立石碑,石碑上刻上死者的名字和籍貫,以供後人瞻仰紀念。戰死軍卒的家人們收到的,隻有他們兒子、丈夫的鎧甲、兵器和軍功爰書,就跟當年秦魚的父親死在戰場上,送回家的隻有他
的鎧甲和軍功田一樣。
其實,秦魚是提出過火化的建議的,火化屍體,不容易發生瘟疫,還能將軍卒們的骨灰裝在壇子裏,送回鄉裏給他們的親人們好生安葬。
但被白起一票否決了。
當時秦王也在,他看著秦魚的眼神,到現在都讓秦魚記憶猶新,那是一種看魔鬼的眼神,驚異和難以置信交雜出一種讓秦魚很不舒服的信號。秦魚當時自嘲笑道: “還是年紀太小,不敬畏鬼神的緣故,等回到雍城的時候,我一定要去祖宗跟前好好懺悔才行。
秦王對他“知錯能改”的態度很是讚賞,並說要和他一起去祭拜祖宗,監督他跟祖宗好好懺悔才行。
才將這茬揭過去。
第三個,就是趁著趙軍卒回秦國的便利,押送已經全家團圓的趙軍卒回地方上安家。
廉頗帶著大軍開拔上黨的時候,是號稱帶了四十五萬大軍,與王齕攻戰的時候,損失了三萬多,後來趙括走出丹水防線,與秦軍主力戰鬥的時候,損失了一萬多,後來趙軍被圍,多次突圍,損失的就更多了,尤其是在最後一次突圍,趙軍直接死亡了近五萬軍卒。
所以,這樣算下來,其實最後活著投降的趙軍卒,隻有不到三十六萬,夏季天熱,傷口容易化膿發炎,秦軍這邊自己都缺醫少藥的,更沒有多餘的去救助俘虜,所以,受重傷的趙軍卒,最後能活下來的很少。
所以,趙軍降卒,能撐到最後的,隻有三十四萬左右。
這三十四萬人,先是被安排去修路,等路修的差不多了,又被安排去幫助百姓按照秦人的要求去建造房屋。
現在邯鄲城內的家眷們來了,已經和家眷們團圓的趙軍卒,攏共還不到一萬人,加上所有的老人小孩等家眷,一共也就四萬來人。
這四萬來人,就會被回鄉的秦軍卒領走,有的衝為他們的個人軍功奴隸。若有獲得了回鄉做官資格的高等級爵位軍官,還會選擇帶著大量的人口回去,全部充作他們以後任職的官署的隸臣妾,在官署公田裏耕種勞作。
這些趙軍降卒都被剃了頭發,三四個月過去,也隻長出來一層的毛茬子,放在秦國腹地,跑都沒處跑,因此,選擇帶著大量人口回鄉的軍官們都很放心。
四萬人,看著很多,但被這些軍功地主們一劃拉,最後居然不夠分的。
不夠分的也
不能分了,隻能由其他的油鹽布匹錢財等補上,秦魚還想用這些趙軍降卒去釣趙國的百姓呢,可不能讓他們都將人帶走了。
而且,河內百廢待興,哪哪都需要人口,他得將這些還沒有和家人團聚的以及單身漢降卒留下來,為河內搞基礎建設。
最起碼的,現在河內有大量需要耕種的荒地和熟地,等來年春天的時候,這些壯勞力,就是春耕的主力,萬萬不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