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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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齊國的糧車在邯鄲城外越聚越多,趙國的離人也越聚越多。
這些離人,基本上都是這兩年國家在外征戰,導致國內土地無人耕種,大部分田地都拋荒了。
在庶人們能力範圍內耕種下來的田地,收獲的糧食又要全部上交支持上黨大軍,庶人百姓們幾乎將命都搭在土地上,仍舊要被餓死,既然種地活不下去,幹脆離開鄉裏,躲避稅收。
或靠乞討而生,或避入山林,如果不需要繳稅,隻是為了養活自己的話,隻要有一口吃的,就餓不死。
這些離人,在口耳相傳,聽說邯鄲城外有糧食可以免費養活他們之後,無論是不是真的,但邯鄲是王城,他們家中的青壯都因為去為大王征戰才沒有回來,他們的大王,總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餓死吧?
離人越聚越多,趙王從一開始的緊張,到後來的焦慮夜不能寐,也就才十來天的功夫而已。趙王從來不知道,他的子民們,有一天聚集在王城之外的時候,會是這麽可怕的結果。
他們都是趙民,都是他的子民,他們會無條件的聽從他們的君王,按照他們君王的意願行事,聽從他們君王的命令征戰、耕種,而他們的君王是趙王,是他,他不應該害怕他的子民的,但當他在城牆上,看到這些俯首叩拜他的子民們臉上、眼中期盼看著他的神情的時候,他恐懼了。
恐懼在他心中蔓延,他知道,他這個君王,是滿足不了他們的祈求的。就算齊國願意賣給趙國糧食,趙國,也拿不出這麽多錢財來為百姓們買糧。
不是沒有,而是趙國不會有人拿出錢財,來喂養無用的螻蟻的。
但秦國的安平君做到了,那位看似紈絝頑劣讓人放心的少年,竟然說到做到,真的從齊國買來糧食,分食給這些活不下去的螻蟻,而螻蟻們也很好收買,他們都聚集在少年的身邊,聽從他的吩咐,聽從他的指派,幫助弱小,收攏枯草斷枝,砍伐樹木,製作板車,給走不動路的老人和小孩子坐….…
少年的所作所為,似一道響亮的耳光扇在趙國君臣的臉上,傷的他們體無完膚,顏麵盡喪。
他不能去驅趕他的子民,就隻能驅趕這個或許是真的紈絝,也是真的頑劣,但卻一點都不傻,相反非常聰明非常智慧的少年,快點離開邯鄲,離開趙國。
隻要安平君離開趙國,趙國的離人們就不會受他的蠱惑,就可以隨處而安,自己去
尋找出路了。一開始,趙王還會問秦魚什麽時候離開,到後來,趙王就開始問秦魚,到底要怎麽樣才會離開邯鄲。
秦魚微笑: “趙王似乎,不想將趙俘的家眷百姓們交給秦國。”
趙王: “人數太多,如今司徒那邊還在清理人口,等清理完了,會履行信約的。”秦魚很好說話: “也行吧,不過,城外的那些離人,不需要清理人口了吧?”
趙王皺眉: “你要帶他們離開?恕寡人直言,他們的田產房屋都在趙國,他們是趙國的子民。”秦魚笑道: “都說了是離人了,這樣吧,我會讓人明告他們,等我離開的時候,他們若是願意跟隨,趙國不許阻止,如何?
趙王: 如果……
秦魚: “如果他們不願意離開趙國,我自然也不會強求,答應給他們的三萬石糧食,也會繼續給的。
趙王: .…可。
既如此,安平君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秦魚微笑不語。
趙王努力壓住陰沉的臉色,平穩聲音道: “安平君說的條件,寡人都答應了,安平君難道要反悔?
秦魚笑道: “趙王莫憂,您不會以為,隻是三五個離人,就能抵掉百萬家眷百姓,可以打發我了吧?
“我可是被強自‘請’到王宮做客的,若我就這麽輕易的走了,我都不要麵子的嗎?”
趙王: “那你到底要如何?”
秦魚提出真正的談判條件: 讓秦國的質子隨我一起離開。
趙王: “是秦王的意思,還是隻是你安平君的意思?”
秦魚: “是我的意思。我覺著,從秦趙現在的局勢來看,質子,完全沒有必要。”
趙王的臉色更難看了,質子之約,一個是為了平衡兩國之間的關係,達成互相不攻伐的盟約,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發生在國力差不多的兩個國家之間。比如之前的楚太子質於秦,現在的異人質於趙,就是相互之間表達友好來了。
第二個,就是弱國向強國抵押質子,這個就是帶有臣服的意味了,比如燕國弱小,再過幾年燕王就會將他的太子丹送到趙國來做質子,就是因為弱國打不過強國,不得不
送質子,以達到強國不攻伐自己國家的目的。
還有一種情況,是一個國家有求於另一個國家,以質子的形式來保證某種協議的可信性和持續性,不會輕易撕毀盟約。比如當年魏冉為了能借路魏國,攻打齊國,擴展自己的封地,將自己的太子外甥質於魏,可是非常有誠意的。再比如當年趙王初即位,趙太後掌政,秦國攻伐趙國,趙太後為了能從齊國借兵,不得不同意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質於齊,上演了一場觸龍說趙太後的故事。
秦魚說這話,就是在告訴趙王,我知道你們趙國壓根就沒想履行約定,秦趙之間遲早會有一戰,這種表麵的友好,也沒必要了吧?
再者,趙國戰敗,如今秦國強於趙國,就更沒有質子存在的必要了吧?
還有,我秦國有求於你趙國嗎?難道秦國會為了能讓趙國遵守承諾,交出信約上簽署的百姓和土地,就讓質子繼續在趙國生活嗎?
戰勝國居然要求著戰敗國履行割地約定,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趙國,毫無信義可言,必將恥笑於天下間!
秦魚言語和態度間表達的意思,趙王意會到了,所以他非常憤怒,但又不能失去君王的威儀,表現出來,所以,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趙王道: 如果是安平君的意願,寡人自不會強留秦國的質子。
秦魚長長歎了口氣,對著趙王深深拜了一拜,這是他自從來到邯鄲,見到趙王之後,第一次行此大禮,但趙王一點都沒有感到榮幸。
秦魚這一拜,隻讓他感受到深深的屈辱。
秦魚: “多謝趙王成全。”
秦魚去找異人,將他和寶寶可以離開趙國回秦國的好消息說給他聽。
異人卻是笑的比哭還難看。
異人: “魚,我不能離開。”
秦魚驚訝: 為什麽?趙王已經同意,你可以和我一起離開邯鄲了。異人拿出一片竹簡,哽咽道: “王大父,不允許我回去。”秦魚接過竹簡,上麵是秦王沾著油墨,親手書寫的字跡。
隻有幾個字,大體意思是,讓異人安心在趙國為質,不要憂心母國。秦魚: “你向國內送信,請求回國了嗎?”
異人撇開視線,任由眼淚劃過臉頰: 沒有,我不敢。
>秦魚皺眉: “那怎麽……”
呂不韋在旁輕聲道: “安平君在邯鄲的消息傳回鹹陽,大王英明,自會猜到,安平君離開時,一定會帶公子離開的。
呂不韋看到這個王令的時候,心裏是驚異的,他還以為,秦王是叫異人幫助安平君脫困呢,誰知道,秦王對安平君自己脫困非常有信心,下王令反而是在幫安平君做善後彌補,不要讓他一時心軟,打破了秦趙現在微妙的平衡。
不錯,秦趙現在,就是處在一種非常微妙的平衡上。
秦國已經洞察到趙國要毀約了,趙國也是在趁趙國想毀約但還沒毀約的間隙中,盡快聯合諸國,一起抗秦。
就看最後,到底是誰揭開平靜最後的遮羞布,刀槍相見了。
而現在,秦王明顯的,不想因為一個質子的原因,致使秦國這邊先露出爪牙,讓趙國有充分的理由毀約。
趙國因為秦國看不起趙國惹怒趙國讓趙國被迫毀約和趙國言而不信主動毀約,其意義和結果,是完全不一樣的。
前者趙國占大義,後者,秦國占大義。
而質子異人,就是表麵上的這塊遮羞布,秦王是絕對不會自己將它揭開的。
呂不韋明白秦王的意思,並將之說給異人聽,所以異人才會這麽傷心。
或許,這將是異人目前,乃至以後,最接近合理回國的機會了,可惜,秦王自己,親自將這個機會,給按死了。
這個道理,秦魚自己想了一下,也想明白了。
秦魚: 大王為甚麽不給我下令,而是給異人………
秦魚自己都說不下去了,秦王若是給他下不要帶異人離開的命令,秦魚最有可能的做法,是先將異人帶回秦國,然後再去跟秦王請罪。
以秦魚現在的功勞,秦王或許連爵位都不會扣他的,就讓此事輕飄飄揭過了。
但秦王又實在不想讓異人回國,所以,他就另辟蹊徑,給異人下令,讓他繼續在趙國為質,不要回秦。
若是異人自己跟秦魚回國了,那就是異人自己不尊王令,秦王就可以治他的罪了,罪罰不會很大,但冷遇不喜,會是一定的。
如果秦王厭棄了異人,那麽異人,離秦王之位,將是最遠的那一個。
秦王做了
秦國半個多世紀的王,沒有哪個臣子和秦人,會違逆他的意願和決定。秦王既然已經下令,那麽異人,肯定不會離開邯鄲了,至少現在不會跟他離開的。秦魚拍拍異人的肩膀,權作安慰。
異人哭的更傷心了,甚至後來抱著秦魚的腰身,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己。
秦魚確實做到了他的承諾,他不會放著異人在邯鄲不管的,他從趙王那裏獲得了放他回國的指令,他卻不得不繼續留下,這個結果,讓他如何接受。
秦魚:....
秦魚歎道: 既然你不能離開,就讓政兒跟我離開吧。
異人一怔,用哭的鼻涕眼淚的臉去看秦魚,似是沒有明白他是什麽意思。秦魚: “政兒隻是一個嬰兒,他的存在,無關緊要,你……”
異人用呂不韋遞過來的帕子狠狠擦了把臉,也不哭了,冷靜道: “政兒不能跟你離開。”秦魚: 為什麽?
異人: “你沒有將我帶走,趙王一定會猜到是王大父的意思,既然我走不了,那就一個都走不了,趙王一定不會同意的。
秦魚皺眉,覺著異人說的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異人繼續道: “政兒才出生幾個月,還在吃人乳呢,他經受不住路途顛簸的。”
不錯,這裏沒有疫苗,沒有平穩的汽車,沒有充足的藥物,沒有隨時可見的醫院,一個小嬰兒若是在路上病了,隻能靠自己扛過去。
扛過去,生,抗不過去,死。
秦魚不能冒險,他隻好道: “那行吧,就讓他,隨你一起,暫時住在邯鄲,你要保護好他。”異人頷首,微笑道: “我會的。”
秦魚說了自己打算離開的日期之後,就離開了。
異人看著秦魚離開的背影,臉上神色非常平靜,一點都看不出他之前麵對秦魚離開的不舍和期盼。
呂不韋看著異人平靜的臉,問了一句: “主君當真是因為少子年幼,才不想讓安平君帶走他嗎?
異人: “不,有少子在,安平君才不會忘了我。”
呂不韋: ……諾。
秦魚離開的這一天,城外聚集的離人,已經收到他將要離開的消息好幾天了。
還是
來時的那輛馬車,還是來時的那些人,艾茅同樣坐在車轅上,滿身滿臉都是少年人的好奇和明朗,隻不過,臘月的時候,他們是進邯鄲城,現在,他們是出邯鄲城。
城門官還是那個瘸腿的老翁。
艾茅熱情主動的打招呼: “還是您老啊,喲,您老看起來比那會精神多了,換新衣了?”
城門官不想理這個可惡的秦人,這個秦人少年將他這個老頭子騙的好慘,但麵對著跟自己的孫子一樣年紀的少年,他又厭惡不起來,最後隻能將表情停留在似怒似喜的扭曲麵上,對艾茅一行喝道:放行!
艾茅被城門官扭曲的麵容嚇了一跳,他跳下馬車,讓馬車先走,他自己走到城門官麵前,擔憂問道: “老翁,您的臉怎麽了?猙獰成這樣,可是中風了?中風可不好治,您要是願意,可以隨我回河內,河內有醫家…….
城門官麵色一沉,瞬間將臉部肌肉調整到正常模樣,他道: “老夫生是趙國人,死是趙國的魂,你休想來哄騙老夫跟你去秦國。
艾茅見識了他這一番變臉,驚奇之餘,也放下心來,無所謂道: “趙人還是秦人,都隨你的意,沒差的。來,這是城內糧鋪的打折券,您掌著它,一升米可多得一鬥半,實惠著嘞。來來來,見者有份啊,來來大嫂,這是您的……
城門官看著少年歡快的分糧票,他不能製止,他若是製止了,不是在為趙國盡忠,而是在從自己的同胞嘴裏摳糧。
他不能這麽做。
艾茅,走了~~
艾茅聽到南孫的叫喊聲,也高聲回了一句: “來了,等等我~~”
少年匆匆而去,留給城門官一個跳脫的背影。
原來這少年叫艾茅,他們爺孫,還真挺有緣分的。
有兵卒來安慰他: “艾翁,您的孫子不是給您來信說他沒事嗎?您別哭了啊。”
城門官怒喝: 多事!還不快去看你的城門!
兵卒:...哎。
秦魚沒再出麵,也沒有在城門口多留。實際上,他的馬車幾乎沒有停止,直接從邯鄲城門口出來,從離人自動分出的道路中間行使而過,等他的馬車走過去之後,後麵人群聚攏,就像是護衛他
的軍卒一般,跟隨在他的馬車身後一起前行。
春末夏初四月天,繁花似錦,綠草如茵,碧水藍天間一派的生機盎然,鳥鳴啾啾,麋鹿呦呦,草兔簌簌…..
所有的生物都在唱著生命的韻律。
出了邯鄲城往南,繞過趙長城之後,就到達秦國河內之地了。
河內秦趙相接處,少有人煙,但並不荒蕪,相反,接天連地望不到盡頭的,全部都是碧油油黃燦燦的油菜花。
馬車行走在油菜花間特地留出來的道路上,微風送來清草香,蜜蜂和蝴蝶穿插飛舞,點綴這詩畫如歌的世界。
畫麵實在太美,秦魚忍不住出了馬車,坐在車轅上橫笛一曲,為搖曳似舞的花海伴奏。
笛聲悠揚,不僅讓跟在馬車後麵徐徐而行因為好奇四處張望的離人們會心一笑,還吸引來了附近的養蜂人。
養蜂是一門非常古老的職業,會養蜂的人,一般不會出現在人煙密集處,大多生活在山間野地深林獸苑中,因為隻有那裏才會有供蜜蜂采集釀蜜的花朵樹木。
自從櫟陽盛行養花種木之後,秦國的養蜂人就逐漸出山,帶著蜂子在花海果林中穿梭,一年四季除了冬季,都可以采蜜釀蜜了。
秦魚一看這毫無章法似野生的油菜花地就知道,肯定是春耕的時候河內人手不夠,為了不使地空著荒蕪了,隻能讓人在趙長城下這片空地上隨意撒上油菜花的種子,任其自由生長。
油菜花開,正是養蜂人最愛的地方,這裏看似沒有人煙,其實在花海深處某一個角落裏,可能就隱藏著養蜂人居住的窩棚和或散落或聚集的蜂箱。
養蜂人藏在花海中,老遠就看到了迎風飄揚的旗幟,上麵是一個“秦”字,馬車後麵雖然跟著的是衣衫襤褸好似饑民的隊伍,但簇擁著馬車的,可是甲衣盾牌戈矛刀劍齊全的秦軍卒,拉車和隨從將領騎著的馬,也是難得的良駒,養蜂人就知道,這應該是秦國的哪位貴人出遊賞花來了,話說,自從這裏的花海開放之後,每日出遊的貴人可真不少。
雖然這位貴人馬車後麵偕老帶幼跟隨的饑民很讓人疑惑不解很與眾不同就是了。
養蜂人抱著蜂蜜罐子出現在道路邊上恭敬等候,如果貴人看上了他的蜂蜜,就會買上一些,如果沒有看中,或者不想買,也不會搶奪。
在河內
,若是有搶奪庶民財務的官吏或豪強,告到官署那裏,庶人不僅不會蒙受損失,還會獲得多倍的賠償。
死人了就吏不得了了,隨意殺死庶人的,若是指使奴仆殺死的,奴仆賠命,主人罰沒財物,同時取消自己父兄兒女等直係子弟一個考官名額,且這相罪行被永久的記錄在官員履曆檔案上,影響以後的升官。
若是自己直接殺死庶人的,將會虢奪官爵,罰沒財物,嚴重的,自己也將變為庶人。
雖然庶人們對做官方麵的事不是很懂,但庶人們有了一個認知,那就是,在秦國,是不允許貴人們隨意打殺搶奪庶人財物的,否則後果很嚴重。
所以,自從這片花海蜂蜜大量產出之後,養蜂人每天都會盼望著出現一兩個貴人,他好來推銷自己的蜂蜜。
他是去年才從秦國腹地遷過來的,隻帶了幾箱子蜂種,今年春耕的時候,他發現這麽大的一片地,都將種植油菜花,便提前將養蜜蜂。果然,才季春下旬的時候,油菜花便開始相繼開放。
他見這片花海這麽大,花朵開的這麽多,這麽豔,他便有些貪心,又多分了十幾個蜂箱出來,多釀了許多的蜂蜜,若是不將這些蜂蜜及時賣出去,等到夏日最熱的時候,他沒有冰、沒有窖,這些蜂蜜一旦受熱,可就要白糟蹋了。
秦魚看到了養蜂人,停下吹笛,南孫上去詢問: 何故攔車?
南孫冰冷著臉,身上的煞氣將養蜂人煞了一下,養蜂人將頭又低下些許,雙手顫巍巍的將蜂蜜罐子高舉頭頂,盡量字句清晰道: “回稟大人,庶人乃是從頻陽遷徙而來的養蜂人,近日釀造了許多好蜜,想要.獻給貴人品嚐。
南孫上下打量了養蜂人一回,沒看到可疑之處,便道: “抬起頭來。你是頻陽哪個鄉的人?”
養蜂人抬起頭,仍舊不敢直視南孫,聽到南孫的問話,回道: “庶人是頻陽豐鄉北九裏人。”
南孫: “豐鄉的鄉嗇夫還是秋蓮嗎?”
養蜂人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南孫,回道: “是秋蓮的高徒,原簍女君。”秦國櫟陽周邊縣鄉女子做官已經成為一種風氣,為了區別男女官吏,一般將女官稱作女君,男官稱作公。
秋蓮公年紀大了,不再管理鄉裏政務,便去了頻陽學室裏去教導弟子,秋蓮公的弟子中,因為原簍女君學的最好,最得秋蓮公看中,
所以,他們這些頻陽鄉裏人就都知道她。
南孫臉色緩和了一些,繼續問道: “何故遷到河內?”
頻陽現在可是秦國排名前十的富庶縣,這養蜂人不待在頻陽,遷徙到河內做什麽?
養蜂人明顯的緊張了起來,額頭開始冒虛汗,但還是盡量鎮靜道: 小人因為沒管好蜂子,蜇傷了縣尉嶽家的少子,少子才三歲,差點沒救回來,庶人一家便被判刑,需要服苦役。去年聽說,遷徙到河內便可得爵,可以以爵換刑。因為庶人是無心之罪,頻陽縣令憐惜庶人一家老小,便允許以一級爵位換取庶人一家老小的苦役,遷徙到河內,可重做良人。
養蜂人將前因後果說的很詳細,南孫沒有聽出不妥之處,便接過蜜罐。蜜罐上麵的蓋子是一個倒扣的三足淺碗,罐口細窄,用木塞塞住。
擰開塞子,塞子上竟然嵌著一個隻有半個小指細的玻璃條,玻璃條上掛著濃鬱淡黃的蜂蜜,因為被提起,整緩慢的向下流動滴落。
養蜂人見南孫盯著這玻璃條看,便多解釋了一句: “因為庶人蜂蜜釀的好,這是湯君賞賜給小人的。小人自從得了它,專門供貴人用,庶人自己從未用過。
南孫點點頭,將塞子重新塞回罐口,對養蜂人道: “稍等。”
南孫將蜂蜜罐子拿給秦魚看,南孫和這養蜂人的對話,秦魚都聽在耳中,此時就對南孫笑道:這裏是河內,你也太小心了些。
南孫: “在下是怕主君再遇到什麽不可預料的意外。”
秦魚被噎了一下,自從他被請去趙王宮做客之後,南孫自覺保護自己有失,便一改之前淡定作風,變的草木皆兵了起來。
秦魚:“咳,這不平安出來了嗎?趙國君臣可不敢留我們,他們巴不得將咱們趕出來的呢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