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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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魚帶著雲姬去見秦王的時候,秦王正在和太子柱說著什麽,說著說著就笑個不停,也不知道是說到什麽高興的事了。
秦王見到秦魚和雲姬,眼睛一亮,招手讓他過去,等秦魚在他身邊席子上坐下,秦王將他上下一通打量,然後又是一陣放聲大笑。
秦魚:....
這感覺,怪怪的。
或許是秦魚的表情實在是太生無可戀了,太子柱原本還端著的表情也破防,轉頭也一顫一顫的放聲大笑起來。
秦魚:....
秦魚朝天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看秦王和太子柱這反應,應該是對青芷的安排很滿意了,等回去,他就給青芷加薪,哼!大殿裏正其樂融融一派“和諧”呢,寺人來報,王孫子楚覲見。
秦魚聽見王孫子楚這個稱呼的時候,還迷惑了一下,王孫之中有叫子楚的人嗎?等見到進來的人影之後,秦魚才恍然,異人現在,已經認華陽夫人為母,改名叫做子楚了。
自從上次從邯鄲分別之後,秦魚跟子楚,差不過有六七年沒有見了,今日再見,昔日稍顯羸弱的少年,已經長成玉樹臨風的青年了。
眼前的青年雖然身形仍舊看著有些單薄,但他神情剛毅,眼神堅定,修剪整齊的短須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更成熟幾分,顯而易見,是個擔當有為的青年才俊。
子楚先是見過秦王和太子柱,才將視線放在了秦魚身上,他與秦魚對行一禮之後,方露出久別重逢親近又欣喜的笑容來,寒暄道: “魚,好久不見了,你…長大了,比起前更俊美了。”
秦魚也笑道: “子楚,好久不見,你…嗯,比以前更..有威儀了。”
你誇我俊美,我誇你威儀,都是好詞,但不知怎麽的,秦魚總覺著,他跟子楚之間,已經沒了以前的輕鬆和默契,反倒是淡淡的梳理表露其間。
秦魚心想,與他相交的,究竟是異人,而不是眼前的這個子楚。
秦王好似沒有看到兩人之間的尬聊似的,他對子楚道: “你已經聽說了吧?寡人給你找了個妻子。”
子楚忙道: “是,今日一早就聽說了,可是,之前韓國已經派遣公主入秦聯姻,大父不是囑意韓國的公主嗎?怎麽一夜過去,反倒又是楚國公主了?
r >子楚忍不住去看秦魚,昨日趙魚入官覲見,結果他來了不到一日,他原本定的韓國公主妻子就變成了楚國公主,這其中,是否跟趙魚有關?
還是說,是趙魚想讓他娶楚國公主為妻,王大父才改變的決斷?
秦王無所謂道: “韓國,芥末小國耳,韓王隻是說送公主過來,寡人又沒詔令一定要將她許嫁與你,你不必糾結於此。叫你過來,是要你帶著雲夢公主回楚國一趟,將淮水入海口的東段河道給拿下來。”
子楚聽的更是雲裏霧裏的摸不著頭腦了,不是剛才還說聯姻的事嗎?怎麽又轉到淮河河段去了?
秦魚卻是聽的眼前一亮,他去看秦王,秦王輕笑出聲,拿手指點點他,笑斥道: “你不是擔心楚國不與淮水水道嗎?還不快去將輿圖取來?
秦魚起身,熟練的從旁邊的架子上抽出一卷輿圖,與寺人合力將輿圖展開在牆壁上,秦王一邊起身,一邊不滿道:“我秦國強大如斯,不過是借用一段河道通航,何必去求助齊國和趙國?寡人既已開口許婚,就讓楚王將這段水道作為楚國公主的嫁妝送與秦國好了。
秦魚無語,秦王這樣,是不是太過大言不慚了?
哦,你要,人楚國就得給啊。
這是張六國全境縮小圖,西至中亞裏海,東至海上島國(朝鮮和日本),北至瀚海(外蒙古)南至南海群島。
這幅地圖,自然是出自秦魚之手,裏麵的細節部分,除了中原六國表明重要城池和礦產,界域清晰之外,其他地方,暫且隻是山巒丘陵河流和海岸線的輪廓,地域之內都是空白,但也足夠用了。
秦王先是愛惜的撫摸了一遍這張境輿圖,心下感覺到深深的滿足之後,才指著淮水東段的這截河道,對太子柱和子楚道: “如今,安平君已經將長江水道打通,東夷越也在我秦國掌握之中,若是想將陶郡與我秦國從水道上連接起來,就隻差淮水這一段了。
太子柱捋著胡須,讚歎道:“如果這截淮水以及楚國東岸沿海入我秦國之手,楚、魏、韓盡在我秦國包圍圈之內,無論是行軍,還是糧草運輸,都可來去自如了。
秦王哈哈笑了起來,道: 不錯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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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揮揮手,不在意道: “人有七情六欲,情緒起起伏伏才是常態,若是沒有起伏,跟那頑石有何差別?
秦魚: “那也不用太過激動吧?”
秦王揮手無所謂道: “寡人這是高興呢哈哈。”
子楚開口道: 楚國並非全然愚劣之輩,他們會將水道送給秦國嗎?
秦王看著子楚道: “這就看你的本事了,子楚。當年安平君以十二之齡,就能從楚國手裏割下三百裏楚地,寡人相信,作為安平君的友人,子楚,你也可以的。”
子楚:..…
子楚心裏發苦,這,能一樣嗎?趙魚當年能割下楚地三百裏,那是天時地利人和,當時的楚太子現在的楚王要是不同意,他可能連楚國都回不了,整個楚國和三百裏楚地怎麽選,傻子都會做選擇吧?
他呢?他隻有一個楚國公主,還是五年前被楚王當做犧牲品扔來求和的無用公主,他要怎麽用這個公主讓楚國答應將淮水以及東岸的楚地拱手相讓呢?
這不是難為人嘛!
秦魚也覺著這有些難為人了,他對子楚道: “你去打聽一下楚王喜歡什麽,你這準女婿帶著他喜歡的寶貝上門去請教,他總不會將你趕出楚王宮吧?
子楚笑笑: “要論寶貝,可就要你幫我了。”
秦魚很好說話: “你要什麽,盡管開口,隻要我有的,都會給你的。”
子楚大大鬆了口氣,笑道: “那可就太好了。”
此時,扁鵲求見,秦王讓人進來,胡子花白的扁鵲就親自提著一個竹籃進來了,扁鵲就好似眼睛瞎了一般沒看到那張不大但絕對駭人聽聞的輿圖,他將竹籃子打開,端出一碗湯藥放在案幾上,對秦王道: 大王,該喝今日的湯藥了。
秦王扭頭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湯藥,扁鵲又說了一遍: “大王,該喝湯藥了。”秦王抱起手臂,閉目不聽,竟然開始打起了呼嚕。
太子柱和子楚麵麵相覷了一番,又都不約而同的將視線挪開,顯然,在吃藥這一方麵,他們父子兩個,對無聲抗拒的秦王都沒有辦法。
秦魚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他好奇的將湯藥碗拿起來,仔細一看這湯藥的成色,烏漆嘛黑的,還帶著微微的褐綠色,
再一聞,嘔,這味道…怪不得秦王不願意喝呢。
秦魚好奇問扁鵲: 大醫令,這湯藥,是用什麽熬製成的?
扁鵲報了一串草原的名字,都是些人參、靈芝、肉桂之類的大補之物,還有一些菊花、金銀花之類中和大補之物燥熱的溫涼之物,總之,這碗湯藥主補中益氣,專治老人虛病,而且,貴重非常。隻是這味道嘛,著實有些,難為人了。
秦魚突然放在嘴邊嚐了一口,還未咽下呢,手裏的湯碗就被奪走了,秦魚轉頭去看,是秦王。
秦王臉色漆黑,斥責道: “胡鬧,這湯藥裏是加了巫祝之力的,你冒然喝下,就不怕神靈責怪,讓你也病上一場?!
此時巫與醫不分家,給秦王治病,自然是先請宮廷供奉的大巫來舉行驅鬼驅邪的儀式,讓神靈知道,他保佑健康的人是秦王,然後大巫將施巫祝之術,借由巫祝之力來為秦王治病,這個巫祝之力有一個載體,就是湯藥了。
自從秦王病了之後,秦國在相國蔡澤的主持下,舉國之力為秦王請來了巫祝之力,扁鵲更是親手為秦王熬製湯藥,以承載巫祝之力,好讓秦王早日康複。
秦魚這樣冒然喝下湯藥,那就是冒犯神靈,不僅不會治病,反而會災厄纏身,給自己招致病患。
秦魚自己當然知道,其實對秦王的病真正起作用的,隻是扁鵲根據他自己對秦王身體的診斷,開方熬製的這碗湯藥而已,扁鵲醫術承自秦越人,是能拿著刀子解剖屍體研究人的五髒六腑構造的“異類”,人家信的是術,是不相信虛無縹緲的巫祝之力的。
秦魚自然沒有不自量力的去挑戰這個時代的人自出生起就建立起來的三觀認知,沒見人扁鵲都老老實實的配合大巫熬製湯藥來承載國力厚重的巫祝之力嗎?
秦魚笑道: “我為大王嚐藥,如果真有神靈看到了,也該是感念我孝心可嘉,讓您的病趕快好起
來才是,我年輕力壯,願意為大王承載病痛………
“呸呸呸!寡人缺你這個大孝子!”秦王怒不可遏,將手裏的湯藥一飲而盡,扔下碗,不說話了。
扁鵲見湯藥已經喝完,就沒他什麽事了,眼皮子都不再撩一下的,撿起秦王仍在席子上的碗,趨步離開了。
秦魚見秦王還在生氣,就倒了一碗清水送
到他的嘴邊,道: “您滿嘴藥味不難受啊,喝點壓壓吧。
秦王扭頭不理他。
秦魚:...
秦魚突然抱著肚子哎呦哎呦的叫喚起來,太子柱和子楚大驚失色: “安平君,你這是怎麽了?”
秦王也忙來查看: 怎麽了,怎麽了,方才不還是好好的嗎?扁鵲,快去將扁鵲叫來……
秦魚忙拉著秦王的袖子,抱著肚子期期艾艾道: “許是被大王的藥給苦到了,大王嘴裏發苦,我就忍不住肚子痛,哎呦,若是大王能喝口清水洗去苦味,我的肚子就不痛了呢……哎哎哎,大王,別打別打哎呦您來真的啊啊啊……
秦王聽了半截就發現秦魚是在騙他,一時怒氣翻湧將他就地翻了個身,大巴掌就朝他的屁股上拍下來,邊拍還邊咆哮: “從小就調皮,從小就淘氣,病也是能拿來玩笑的,啊?!越大越不聽話,越大越淘氣,現在還敢騙寡人,寡人看你就是欠打!還敢不敢了,啊?說,還敢不敢了?!
秦魚嗚嗚哇哇啊啊的叫喚: 不敢了,不敢了,以後都不敢了,大王饒命啊啊啊。太子柱目瞪口呆,原來,君父也有這樣暴怒親手打小孩的時候嗎?他沒見過啊!
子楚麵無表情,他已經不知道該擺什麽樣的表情好了,聽王大父這話,趙魚他,以前經常被王大父這樣按著拍屁股教訓嗎?
相比於太子柱和子楚的無助,殿內伺候的寺人們倒是視若無睹有條不紊的準備起來,拿軟墊的,拿膏藥的,端水端茶遞毛巾的……
啊,這鹹陽殿裏安靜了這麽幾年,還怪想念以前有小孩鬧騰的日子呢。太子柱和子楚並行在鹹陽宮中,父子兩人一起坐同一輛車回太子府。
車內,太子柱叮囑子楚: “昨晚,孤與大王夜談,才知道大王思慮深遠,楚國地域龐大,一時半會不是那麽好打下來的。王既將楚國雲夢公主嫁與你為妻,那就是看好你做嫡王孫的意思,如果此次楚國之行,你沒有達成王之所願,即便孤力保,恐怕也會見惡於王,與你以後無益。
子楚自然明白太子父親話裏的意思。原本,秦王是想讓他娶韓國公主,韓國勢力在秦國朝堂不顯,他娶了韓國公主,既能平衡秦國朝堂楚國、魏國勢力,也能為自己拉攏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勢力,一舉兩得。
>但現在,已經有一個更大的利益擺在麵前,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對秦王來說,一個韓國公主所帶來的些許勢力和楚國擺在那裏的實質利益以及這個利益所帶來的深遠影響相比,韓國算什麽呢?
君王心思莫測,改變想法和決斷隻是一個呼吸之間的事情。
如果他能從此次出使楚國中取得建樹,那麽,他將來的太子之位,將會十掌九穩了。他應該感謝王大父給他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而不是…心生怨憤。
子楚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緊張,對太子柱道: 父親所言,兒已盡知,等回府,兒便準備起來,母親也是楚國貴女,不知道兒此次出行,她可有什麽可囑咐的嗎?
太子柱: “你回去了自己去問她。”
子楚: “諾。”
·
秦魚對子楚是娶韓國公主為妻還是娶楚國公主為妻並不以為意,因為據他所知,子楚就兩個孩子,一個政兒,一個成蟠(jiao),而成蟠已經出生了,趙姬是個舞姬,有秦王和太子柱在,是無論如何不會給自己的孫子、兒子娶一個趙國的舞姬做正妻的,所以,無論子楚妻子是誰,都不能改變什麽,在正妻沒有嫡子的情況下,長子承繼祖宗基業,不管是在周禮還是在各國,都將是順理成章的事。
在秦魚與秦王議事的時候,雲姬則是被帶去後宮,與雲夢公主告別。
雲夢公主正在收拾自己的行禮,她要準備嫁去太子府,給子楚做妻子,當然要快快的收拾起來了,此時,她還不知道,她第一個要去的地方,不是太子府,而是楚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