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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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魚並沒有在嬌嬌那裏多呆,許諾了一大堆的好處,哄睡小外甥之後,秦魚就離開了,回到了鹹陽城下。
    這個時代,所有城門開合的規矩是,天黑落鎖,雞鳴開門。
    秦魚回到城牆底下的時候,天自然是黑透了,他也沒打算叫城門,而是讓跟著他的人自己去找地方休息,他自己則是找了一個草垛躺下,仰望星空。
    星空墨藍如洗,星子閃爍,北鬥七星和獵戶座遙遙相對,分別按照特定的規律萬年如一日的運行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如今已經是農曆九月份了,深秋時節,秋收已經結束,新打的麥稈如小山一般堆放在打穀場地裏,還帶著新糧的清香和陽光的溫熱,秦魚就躺在這樣的麥稈堆裏,像是躺在雲床上,軟硬適中,麥香襲人。
    有涼風襲來,他隨手從身旁抓了一大把柔軟幹燥的麥稈蓋在身上,瞬間覺著自己整個人都被陽光包裹住,舒服極了。
    原本頭腦清醒不已都做好準備睜眼一夜的秦魚對著疏朗墨藍的夜空笑笑,合上雙眼,沉沉睡去。
    竟是一夜前所未有的好眠。
    白熾的陽光叫醒了酣睡的人,秦魚醒來之後,合著眼在麥草堆裏打了個滾,全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好好享受了一會神清氣爽的感覺,才舍得睜開眼——
    喱,好大一張褶子臉!
    秦魚不滿喊道: 大王,您怎麽能一大早的就來嚇人,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秦王直起腰,麵色不虞,語氣也很不滿道: “已經辰時半(八點)了,你看看日頭都多高了,還一大早呢?寡人就差讓樂官奏樂給你唱《雞鳴》叫你起床了。
    《雞鳴》是詩經國風裏的一篇,寫的是妻子在清晨公雞鳴叫的時候叫丈夫起床上朝的故事,實際上是一篇叫起詩。如果有士大夫早上貪睡不願意起床,家中妻子、門客或者大管家,就會讓家中的禮樂班子來到士大夫的門前窗下唱這首詩。
    這是戰國版的音樂鬧鍾,還是現場奏樂版的,非常豪華奢侈。也是豪門大家很常見但又並不常見的一種現象,完全看這家的男主人是否自律。
    就很迷,算是先秦獨有的吧。
    秦魚抬頭望望快要升至頭頂的大太陽,眯了眯眼,訕訕起身,問道: “大王,您怎麽來城外了?
    秦王伸手扶了他一把,將他頭上身上沾著的麥草一根根摘下來,隨口道:“寡人今日欲邀你同遊鹹陽城,一早讓人上門去找你,結果你不在府邸,又恰巧遇上回府給你取衣物的仆從,聽說你一晚上就睡在麥稈堆裏,寡人聽的稀奇,便直接出城來找你了。
    秦魚嘿嘿直笑: 昨晚月朗星稀,是個大晴天,睡在麥草堆裏可舒服了。
    秦王好笑:比睡在你那鋪了好幾層被褥的香榻上還舒服?
    秦魚整整腰帶,雙臂伸直向天蹦了三下,舒服的感歎道: “不能比。咱們生於大地,長於大地,每日吃著這麥麵補養生機,強健體魄,如母如父,如淵如蓋。我昨晚睡在這大地上,蓋著這生機之草,汲取天地的力量,那感覺,很不一樣。
    秦王好奇的抓了把麥稈,握在指尖撚了撚,遲疑道:“真有這麽好?那寡人也試試這樣睡上一晚?
    秦魚噴笑:“您可別,您要真露天席地的睡上這麽一晚,相國九卿們該羞愧了。我聽說,尋常百姓家中,會挑選精良的麥稈紮成草墊子做床榻,您讓內府給您編一個睡一睡試試,可比睡在地上更舒服。
    秦王扔下麥稈,頷首道: “既如此,那寡人就讓人編兩個出來,送給你一個,省的你下次想不開,又跑到城外睡草堆了。
    秦魚笑笑:“那敢情好。”
    大王想去哪裏逛?一副現在就要陪秦王去他想去的地方逛的樣子。
    秦王稀奇:“你不洗漱了?”這小子,從還是幾歲大的時候就要每天至少洗臉刷牙兩次,怎麽突然改性了?他還以為他要先回家洗澡洗頭換衣服才會出門呢。
    秦魚撓撓頭皮,感覺可能有小蟲子鑽進頭發裏去了,他眼巴巴的看著秦王,道: “都聽您的。”
    秦王好笑:“那就先去迎客樓用早膳,你也好洗洗。”說罷當先邁步朝城門走去。
    迎客樓是鹹陽城裏最大的一座酒樓,集用餐、住宿、洗浴、娛樂為一體,這樣的酒樓,在櫟陽,也有一座,開了已經近十年了。
    秦魚跟上去,高興道: 好哎,大王英明,大王威武,大王體恤下臣呱呱叫。
    秦王:你這馬屁拍的也太沒誠意了………&
    34;
    秦魚: “那我重新拍一個,您聽這個怎麽樣……”
    他們一老一少一前一後腳步悠然的走在進城的路上,老的矍鑠睿智,腳步不疾不徐,少的氣定神閑,腳步有力有度,既能配合老者徐行,也不超過老者腳步半步,說話也咬字清晰,既不會讓耳力漸衰了老人聽不到,也沒有聲音大到讓別人都聽到的地步,一切都剛剛好。
    他們這樣奇異但和諧的老少組合,惹的路上行人頻頻轉頭,若不是攝於兩人身後高大威猛的護衛,恐怕已經有人上前結交了。
    迎客樓建在渭水北岸,一開始是遠離鹹陽市中心,建在東城牆邊上的。
    但隨著秦國經濟越來越發達,國人越來越富庶,慢慢原來的鹹陽城池就有些跟不上秦國現有的發展了。
    一開始,鹹陽城是在緩慢的朝外擴張的,擴張的部分也隻是外圍庶民區域,在一次鹹陽暴雨,將路麵淹的泥濘不堪積水嚴重的時候,秦魚趁機提出了重修鹹陽城的計劃。
    那個時候,正好白起攻打韓國,從韓國俘虜來了許多韓人,在有人有錢的情況下,誰不喜歡大宮殿大城池呢?
    秦王大筆一揮,鹹陽城開始了為期十年的擴建計劃。
    秦魚走的時候,鹹陽城的新城區已經規劃完成,老舊城區已經開始施行二期改造計劃了,如今近六年過去,鹹陽城最後一片老城區,也已經改造完畢,路修的更寬,房屋建的更整齊,生活和貿易區域劃分的更細致,尤其是鹹陽內城的排水係統,已經足夠應對惡劣天氣和生活排水的需求了。
    原本建在城邊上的迎客樓,也成了生活區和商業區的交界點,一躍成為了市中心商業最繁華的地點。
    秦魚去洗漱換衣,秦王則是坐在迎客樓最高處俯瞰整個鬧市。
    櫟陽的迎客樓有兩層樓,鹹陽城的,則是有三層。
    第三層,自然隻有迎客樓的主人和秦王能上。
    蔡澤站在大街上搖搖對著最頂處的秦王一拜。
    秦王笑喊:“相國,可願上來共飲?”
    蔡澤也朗笑道: “固所願爾。”
    說罷,抬腳進了迎客樓,在仆從的帶領下,朝最頂端走來。
    登到高處,蔡澤憑欄遠眺,對秦王歎道: 這高處風景,果然壯闊。在秦王戲謔
    的目光下,又加了一句: “就是風有些大哈哈。”秦王笑道: “聽說邯鄲城的衣美人與這樓一樣高,君可登高遠眺過?風景比之鹹陽如何?”
    蔡澤揮手連連道: 不能比,不能比。衣美人是好樓,但邯鄲城已經是一座腐朽沉暮的城池,站在在衣美人最高處,隻見老弱堪憐,土牆泥地,配不上美人樓的風姿。鹹陽城就不一樣了,這是一座重新煥發光彩的城市,在這裏,到處可見生機和昂揚。如今的鹹陽城就是初升的朝陽,紅日已經普照天下,大王就是這托舉紅日的聖人啊。
    秦王聽了蔡澤的話哈哈大笑,秦魚半束頭發走了進來,見蔡澤也在,微微頓了一下,考慮要不要回去重新束發衣著整齊了再出來見人。
    如果隻有秦王一人在,秦魚倒是無所謂,在長輩麵前,小輩總是要隨意任性一些的。秦王對秦魚招招手,讓他過來。
    秦魚順從的在秦王身邊軟墊坐下,秦王拉著秦魚的手,一臉驕傲又期許的對蔡澤道: “你方才那話說的不對,托起秦國這輪新生紅日的,不是寡人,是安平君呐。
    秦魚一頭霧水,問道:你們在說什麽呢?什麽紅日?
    蔡澤心裏咯噔一跳,同時又心中有數,笑道: “方才臣與大王說起,如今的鹹陽城是一座重新煥發活力的城市,就像是那初升的朝陽,光芒普照世間,大王就是那托舉紅日的聖人。
    秦魚笑道:“蔡相說的不錯,大王統領秦國五十餘載,就如那高山之上的不老青鬆,一直在指引我等前進的方向。對秦國的百姓們來說,大王就是我們的聖人啊。
    五十多年的統治,秦國幾乎所有的百姓,都是在他的執政期間出生,然後步入死亡,而秦王,一直就是他們不變的王者,可以說,隻要有秦王在,秦國百姓的主心骨就在,這一點,是誰都改變不了,也代替不了的。
    蔡澤附和道: “安平君說的對極了,大王定能長樂無極,帶領我等走完下一個五十年的。”
    秦王搖頭失笑,點著蔡澤跟秦魚兩個: “你們啊,就會說些好話逗寡人開心。寡人老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悄無聲息的走嘍。
    蔡澤忙道: 大王如今聖體康泰,說這些,可是太早了些。
    秦王看看秦魚,道: “無妨。即便寡人立時就去
    了,秦國有安平君在,寡人也是放心的。”
    蔡澤這話接不下去了,秦魚卻是奇怪問道: 這麽久了,膳食怎麽還沒上來?再耽擱,一會就要吃中飯了。
    秦國早就開始流行一日三餐了,隻要你吃的起,想怎麽吃都行。
    秦王對左右道: 上膳食吧。又對秦魚道: “這不是想你吃口熱乎的,寡人讓他們等你來了再擺膳。
    秦魚嘿嘿笑道: 還是大王疼我。
    一時間飯食上來,秦魚實在是餓了,他給秦王和蔡澤斟了一杯茶告罪之後,開始埋頭大吃起來,秦王和蔡澤則是坐在欄杆邊上,一邊飲茶,一邊在這高樓上,閑看鹹陽好風光。
    在與秦王閑談的同時,蔡澤心裏卻是忍不住的犯嘀咕。
    以他所見,秦王已經將國事都托付給太子了,就是秦王現在立時就去了,有他輔佐,太子也能擔起秦國這一攤子,方才又話裏話外的將秦國托付給安平君,這是,什麽意思?
    還是說,秦王麵上看著對安平君一如既往,實際上,對他的猜忌之心一如既往?
    那也不對,蔡澤自認做秦國的相國這麽多年,對秦王還是有所了解的,他雖然看似冷酷,但實際上,也有心軟豁達的一麵,或者,他是不相信太子能治理好秦國,想要安平君輔佐他?
    如果真是這樣,蔡澤可就要歎息了。歎息秦國是何其幸運,能遇到一個不爭不搶安於臣身的安平君。
    但與此同時,秦國又是危險的,安平君不爭不搶,可不代表太子會不爭不搶。
    此時,蔡澤就無比的佩服自己當初投靠太子的選擇,有當初投靠庇護的那段情分,太子對他信任有加,常將他比作範雎,想以後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話。太子既有所期許,自己對他的勸諫他就能聽的進去,希望,等太子以後即位,心性能如今日一般通情達理吧。
    其實,蔡澤更看好的,是王孫子楚。
    當初呂不韋賄賂華陽夫人,華陽夫人想要收子楚做兒子的時候,太子曾經向他問計。
    蔡澤回複道: “臣觀太子諸子當中,隻有王孫子楚與國有功,如果立其他人為嗣子,恐不能服人,到時王孫爭亂,會讓大王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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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澤之所以看好王孫子楚,除了他說的,子楚曾經質於趙國,還活著回來了,有最基本的政治素養和心性之外,就是安平君選擇了子楚。
    而子楚本人,觀他行事,以及對國政的看法,也都是認可、支持、延續安平君所製定的國策的,有這些,就夠了。
    蔡澤並不覺著,以後即便子楚做了王,他就能拿安平君如何了。
    而且,他已經發現了,安平君雖然無心做王,但他並不是個好拿捏的人,也不是個為了比人好就委屈自己的人。
    蔡澤甚至大膽的猜測,如果以後的秦王,和安平君有所衝突的話,安平君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廢掉舊王,重立新王..
    蔡澤自己也說不上來他怎麽會有此想法,但莫名的,他就是能篤定,安平君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秦魚吃完了飯食,要和秦王一起去閑逛,邀請蔡澤一起,蔡澤很有眼色的告辭了。笑話,人家老少倆同遊,他這個外人跟著算什麽?
    秦魚和秦王沿著鹹陽城的主路走了一遍,又去看了渭水學宮,渭水學宮很大,大到需要乘坐馬車才能走完整個學宮,秦王對學宮的醫學院很感興趣,逗留了一個多時辰還意猶未盡,看著西斜的夕陽,秦王當即拍板,今晚就住在學宮裏了。
    這個時候的君王,乘興而起宿在他出是常有的事,也沒有後世的那許多越加越多的排場,秦王決定在學宮住一晚,也就住了,學宮又不缺宿舍房舍,哪裏不能居住呢?
    晚間的時候,秦王還和學宮的學子們來了一場夜談,大家各抒己見,跟秦王展示自己主張的學說和擅長的學術,氣氛非常熱烈。
    還是扁鵲聞訊從城內趕來,堅持秦王要按時休息,這些學子們才散了。秦王精神亢奮: 隻渭水學宮就能有這麽多的才子,不知道,天下之才何其多矣。
    秦魚一邊鋪床,一邊道: “天下賢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就看用他們的人有沒有慧眼了。”
    秦王連連點頭稱是,又道: “當年,你堅持建這渭水學宮的時候,寡人還覺著你太過優容這些六國之士了,現在再來看,耗費巨資建設這所學宮,是值得的。
    秦魚讓寺人將給秦王泡腳的藥桶給提上來,自己搬了個小馬紮坐下來,道: “大王,該泡腳了。
    秦王坐在藥
    桶對麵,將雙腳浸入藥桶,秦魚則是卷起袖子,給他按摩小腿和腳踝穴道。
    秦王看著秦魚的發頂,試探道: 魚,寡人跟你商量件事。
    秦魚抬頭,問道:“什麽事?”
    秦王雙眼灼灼,道: 寡人想去你的洞庭看看,怎麽樣?
    秦魚停下捏腳的手,直起腰,看了眼心虛的秦王,問道: “大王………怎麽想去洞庭看看?”還有,你去巡視自己的領土,心虛個什麽勁啊。
    他撥了下已經降下溫度的藥水,恍然大悟,以秦王現在的身體,別說出遠門了,他就是能在鹹陽宮裏好好待著,都未必能順遂安康,這要是去了洞庭,再在洞庭出點什麽岔子...
    秦魚眼睛眯起來,堅決拒絕道:不行,您哪裏都不能去!
    秦王胡子顫了顫,道:“你放心,寡人不會在洞庭出事的,就是有個什麽……也會出了洞庭再……
    秦魚拍了下水麵怒道:“你在說什麽?!我不許,就不許!!”
    秦王難得一次“低聲下氣”的跟誰商量一件事,居然得到了這樣堅決的反駁,他也怒了: “趙魚你大膽!寡人是君王,你是臣子,你得聽寡人的,寡人想去你的洞庭,你就得聽從王令,安排寡人出行!
    秦魚冷笑:“哦,你頭一天發現我大膽啊,我還以為,當我節製三郡,擅自用兵,私建航道,私自與他國結盟的時候,你就已經發現我膽子很大呢!
    秦王臉色古怪,挑眉問道: “你那也叫膽子大?寡人可不認為。”秦魚憋屈道: “您不要得寸進尺!”
    秦王: 噗哈哈哈哈……趙魚,你這樣子,可真像你給寡人送來的河豚啊哈哈……秦魚死魚眼,雙手對著秦王的腳底板湧泉穴狠狠一捏。嗷!!……噗哈哈哈趙魚,你是在報複寡人嗎?秦王笑的不可自抑,秦魚無奈,隻能繼續鬱悶的給他按捏腳上穴道。
    當年秦王在太子和他之間選擇讓他避退太子的時候,雖然秦魚自己心裏明白,最好的結果就是這樣,不想迎頭撞死,就要懂得避讓,但作為被放棄的那個人,他心裏不是沒有怨氣的。
    人就是這麽奇怪,明明拒絕的是他自己,選擇避退的也是他自己,但當秦王選擇讓他退的
    更遠的時候,秦魚的心,還是被傷到了。
    在秦魚心中,秦王是不可替代的那一個,但在秦王的心中,秦魚突然發現,他是可以被取代,被舍棄的那一個。
    那其中的落差,誰經曆誰懂。
    秦魚心裏一直在憋著股火,在洞庭的時候,他近乎肆無忌憚的利用著南郡和黔中郡的資源去壯大洞庭郡,不經王令允許就私自調集南郡十萬大軍去攻打楚國,還私下裏以自己的名義與齊國、趙國結盟,共同從楚國奪取利益,這些,都是國君才能做的事,他幾乎都做全了。
    但讓人好笑的事,他越是這樣做,秦王反倒對他寬和放心起來。
    那種原本因為那次談話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隔閡在慢慢消失,秦魚原本還不明白是因為什麽,後來在秦大母那裏聽到秦王要考察他看他是不是有做王的資質的時候恍然大悟。
    秦王的確是在考察他,但經過考察之後,終於發現他既沒有做王的資質,也沒有做王的心思,這才對他放心了。
    秦魚後來複盤這幾年的事情,恍然發現,也就是在他對楚國用兵,隻是讓景氏屈服償還貨物和損失之後就退兵之後,秦王就開始將手中權利下放給太子柱了。
    因為秦王認為,一個真正的王者,在擁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應該高歌猛進,趁機奪取楚國更多的土地才是。
    而秦魚,退兵了。
    還隻是占領了秦魚自己需要的土地,然後讓景氏償還貨物後就完事了。一句話,秦魚太軟了,他不是沒有做王的眼光,但從他做出來的事,就能看出,他不適合做王。
    更妙的是,秦魚是真的沒有做王的心思。
    看看秦王都給了秦魚多麽大的權限吧。
    三郡盡交付他手,秦國的財富任由他取用,帶兵的將領秦王都給他送去了,結果,他不去養兵、練兵,鑄造鎧甲,武裝自身,而是去做生意去了!
    秦魚做生意去了!
    秦王都不敢相信,秦魚讓蒙嫣和練水軍,隻是想要去做生意?!
    練兵啊!
    孩子,寡人人給了,地給了,財給了,你就隻是收拾收拾家當,去打通航道,去做生意去了?難道不是應該傭兵北上,渡過漢水和秦嶺,殺進鹹陽,奪取王位嗎?
    擁有了秦國之後,什麽樣的生意你做不得?非得急於這一
    時一刻做什麽?
    寡人將你放逐到南邊煙瘴之地,你就這麽認了?
    此時,秦王才是真正的相信了,秦魚,那是真的,不想做王啊。
    秦王病了。
    一直身體康健,無病無災的秦王,從意識到自己親手將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送走之後,他就病了。
    每當病痛的時候,他就喜歡坐在鹹陽宮秦魚拚接的那扇彩窗邊,透過那扇窗,去看外頭遼闊的天空。
    想象洞庭是什麽樣的,想象河內是什麽樣的,想象河套是什麽樣的,想象邯鄲的美人樓是什麽樣的..
    這些都是他養大的孩子走過並親手建設過的地方,他想在有生之年,親自去走一走,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