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又幹又瘦，徐二柱架著並不吃力。
    可是被徐二柱架住的趙老太可難受死了。
    幹蹬腿兒也夠不著地麵，腳踏不著實地的感覺真的讓她非常的沒有安全感，就連本來想要的哭嚎都憋在了嗓子眼兒，嚎不出口了。
    一時之間，趙老太和趙桂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感覺自己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氣氛都被徐二柱這一下子弄沒了，趙老太恨得牙癢癢。
    剛想讓徐二柱將她放下來，還沒等說話，趙桂枝卻突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娘啊！您就可憐可憐您閨女吧！不是我不想救二哥，是女兒我實在是沒有錢了呀！我和二柱一聽說二哥出事了，趕緊就過來了，我婆婆把家裏僅剩的錢都給我帶上了，剛剛大哥帶著我們在醫館給了三百七十八文的診金，我們真的沒有錢了！”
    沒想到趙桂枝會忽然來這麽一嗓子，周圍看熱鬧的人被嚇了一跳。
    就連旁邊樹梢上的蹲著的幾隻小雀兒都腳下一滑，最靠近外麵的一隻從枝頭上掉了下來，再飛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被其他雀兒占了，隻能扇扇翅膀飛走了。
    趙桂枝撲在地上就開始哭，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淌。
    聽女兒說沒有錢，趙老太是不信的。
    沒有錢還能一下子拿出來三百多蚊？
    這麽想的，趙老太也這麽說了。
    “桂枝，那可是你二哥，他小時候對你多好，你不能沒有良心啊！”
    聽見趙老太這麽說，趙桂枝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著，指甲差點兒嵌進手掌的肉裏。
    確實，在她還沒有出嫁的時候，二哥待她確實很好。
    所以她成婚以後，能幫襯二哥的地方，她也從不含糊。
    就算是將兩個女兒送到他家裏去學手藝，也從來沒占過他的便宜。
    可是他呢！
    越想越恨，手也越攥越緊。
    掌心的疼痛提醒著趙桂枝，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進了她老娘的圈套，為了她的大妞和二妞，她也不能擔個不孝的罵名。
    “娘！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我的婆家剛剛走了水，家裏被燒了個一幹二淨，現在還隻能在山洞裏過活，給二哥墊付的這些醫藥費，已經是我婆家全部家當了。這還是我公公婆婆感念之前我家四叔吊命的時候你們借的那一百文的情義。我們真的已經沒有錢了！若你再逼我，我就真的隻能將兩個女兒賣了換錢了！”
    說賣女兒換錢是趙桂枝故意這麽說的。
    現在雖然各家各戶手裏都不寬裕，但好人家還是不會賣兒賣女來過日子的。
    就算真的要這麽做，也大都偷偷摸摸，編一個孩子夭折的理由。
    要是讓別人家知道哪戶人家竟然靠賣兒賣女過日子，一定會被戳脊梁骨。
    尤其是家中有尚未婚配的男丁的人家，要是傳出了這種事兒，誰還敢把女兒嫁過去。
    本來趙桂枝故意這麽說，是想牽製一下趙老太，可沒成想，趙老太倒像是被她提醒了一樣，竟然雙眼一亮，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臉上的表情更是無比興奮。
    “對對對，桂枝，把大妞和二妞買到府城的大戶人家裏做丫鬟，府城的人都有錢，價錢一定不低，這樣你二哥就有救了！”
    想到能救下二兒子，趙老太一掃之前的頹喪，竟然拉著趙桂枝就要去將大妞和二妞帶到鎮上來。
    被趙老太拉著踉蹌了幾步，趙桂枝震驚地看著自己的老娘，覺得她似乎是瘋了。
    狠狠甩開趙老太的手，趙桂枝眼中僅剩的一絲溫情也消失不見。
    “夠了！大妞和二妞姓徐不姓趙！憑什麽任你們老趙家發賣！”
    如果是平時，趙老太自然不會幹出如此失智的事情，但是現在她滿腦子都是要錢，要救下二兒子，根本不想理會趙桂枝說的什麽道理。
    聽見趙桂枝不願意發賣大妞和二妞，意識到剛剛有弄到錢的希望就破滅了，趙老太臉色驟變，嘴角向下耷拉著，看著趙桂枝的眼神帶了狠意。
    “桂枝，你是想要氣死我！我白養你了！你就是不孝！”
    又來了！又要拿不孝的帽子壓著她！
    看著自己的老娘，趙桂枝沒有說話，耳中卻清晰地聽見了周圍鄰居的議論。
    明眼人都知道這就是趙老太在無理取鬧，坑自家的閨女。
    但可笑的是，竟然還真的有那麽幾個人覺得趙老太說得有道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既然你的所有都是父母給予的，那父母不論向你提出什麽樣的要求，你都應該應承才是。
    當然，能說出這些話的人還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本來靠他們比較近的那些鄰居們紛紛往旁邊躲了躲。
    尤其是有一個家中兒子正在說親的人家，正好要說的那姑娘家也住在附近，那姑娘的父母也同樣在看趙貴河家的熱鬧，將男方母親這話聽了個全。
    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當即決定將這門親事給推掉。
    親家母竟然是這樣的人，他們家的女兒嫁過去，不得讓著婆婆折磨死。
    不提這兩個鄰居家的親事隻有要如何的掰扯，說回到這會兒的趙桂枝。
    看著母親如此逼迫自己，趙桂枝是真的心死了。
    “我不孝？如果今天是娘或者爹躺在那，女兒不肯賣身救治，是我不孝。可現在躺在那的隻是我的二哥，為什麽要我盡孝？就算要盡孝也合該是二哥的兒女才是！”
    說到這，趙桂枝也不管什麽家醜不可外揚，臉上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意。
    “嗬，說起來，我二哥不是剛得了一雙兒女。現在父親病重，都快死了，想來這兩個孩子是極其的孝順的，一定不會拒絕賣身救父才是。”
    這話一出口，趙老太當即被噎了回去，臉色氣得鐵青。
    “那怎麽能一樣！”
    “是不一樣，畢竟，那兩個孩子該姓趙，我家大妞和二妞可是姓徐！”
    此時此刻，趙桂枝已經被母親和兩個哥哥的態度傷透了。
    她現在也知道，剛剛拿出去的那三百七十八文應該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可是如果她們再想從她的荷包裏掏出一文錢，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這麽想著，趙桂枝拉著徐二柱就要走。
    可趙老太哪能那麽容易叫他們走了。
    將那兩個丫頭片子賣了是不可能了，趙老太眼珠子一轉，竟然又想出了一個渾招來。
    之前她竟然捂著腦袋，往地上一趟，“哎呀！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趙桂枝，你老娘要死了，你得給我錢看病！沒有錢，那你就去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