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齊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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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讓離開了內廷司,又趁著夜色離開皇城,向皇宮的東方走去。
    一刻鍾後,他來到了一片精致的園林前。
    這裏是芙蓉園,也是皇家禦苑。
    按理說以蔡讓的身份,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不得入園,但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步伐隨意地走了進去。
    芙蓉園的東南角有一座廊橋,由花崗石砌成,造型別致,浮雕精美。
    月光傾灑,橋麵上搖晃著樹葉的倒影,水麵上搖晃著廊橋的倒影,很有感覺。
    蔡讓對此美景不屑一顧。
    徑直向橋下走去。
    廊橋
    洞穴入口很小,長寬不過尺餘。
    蔡讓在洞穴前站定,取出一個鈴鐺,輕輕搖了幾下。
    鈴鈴鈴……
    夜深人靜,芙蓉園靜謐得針落可聞,鈴聲越發凸顯的刺耳而又詭異。
    鈴聲剛一落下,便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就像老鼠在夜間覓食,也像是盜賊在偷東西。
    不多時,一團黑影從洞穴裏鑽了出來。
    借著水麵反射的微光,可以隱約看到這是一個瘦小的人類,身高隻到蔡讓腰部,體重目測不超過五十斤。
    但他絕不是一個小孩。
    因為他的皮膚布滿了滄桑。
    這怪人不穿衣裳,渾身上下隻有一塊布纏在腰上遮住了重要部位,他很瘦很瘦,裸
    漏在外的身體瘦骨嶙峋,甚至能看到裏麵器官的形狀,皮包骨頭都不足以形容。
    他的身體也呈一種詭異的畸形,脊骨彎曲,自然下垂的雙手超過膝蓋。
    如果觀察的足夠仔細,會發現在他肮髒的手掌上,長著十根漆黑且尖銳的指甲,像是野獸一般,又像是十根利刺。他的腳指甲同樣漆黑尖銳,紮進河灘裏,勾緊水底的河泥。
    此外,他眼窩深陷、麵容扭曲,鮮紅的瞳孔中充滿瘋狂之意。
    相比於人,他更像人形的怪物。
    “毒咒。”
    蔡讓喊出了他的名字。
    這是個很奇怪的名字。
    也是個很響亮的名字。
    在天機閣排出的殺手榜上,“毒咒”排在第五位,僅次於殺手“無麵人”。
    江湖上,沒有人見過毒咒長什麽模樣,因為見過他的人都死了。
    蔡讓是少數幾個見過毒咒真麵目,而且安穩活到現在的人。
    身為內廷司的二把手,蔡讓當然知道毒咒的立場,更準確地說,毒咒也是個太監。
    但蔡讓同樣不知道毒咒的來曆。
    蔡讓心裏清楚,毒咒並不屬於內廷司,也不屬於陛下,除了李大總管的命令,他不聽任何人差遣。
    “咕咕……”毒咒口中發出低沉的聲音,淒厲而沙啞,像是野獸的嗚咽。
    他似乎在問,你有
    什麽事?
    蔡讓臉上露出厭惡和警惕的神情,掏出李大總管的手令說道:“齊郡侯涉嫌謀反,大總管讓你過去一趟。”
    “咕咕……”毒咒再次發出類似的聲音,轉身鑽進了洞穴深處。
    蔡讓隨即離開,似乎多待一瞬,就可能沾染到這怪物身上的汙穢。
    ……
    ……
    第二天一早。
    經過一夜休整,謝周一行人離開山道,繼續往齊郡進發。
    孟君澤被護在隊伍中間。
    樓東震照例去了前麵探路。
    謝周、關千雲和燕清辭三人在隊伍的後麵綴著,時刻準備應對突然到來的襲擊。
    但是沒有。
    這一路上,內廷司和穀昌國的餘黨都沒有再出現,他們也沒有再遇到任何麻煩。
    ……
    ……
    太和四年秋,九月二十七。
    很平常的一個暮秋日子,天氣晴朗,秋風略寒,頭頂萬裏無雲。
    謝周等人來到了齊郡的郡城外。
    從進入齊郡地界開始,能明顯感覺到孟君澤鬆了一口氣,折威軍士卒們的臉上也露出許久不見的笑容。
    畢竟齊郡是他們的地盤,一路擔驚受怕,終於算是安穩了下來。
    齊郡位於青洲中部偏北,下轄十五縣,治內人口二百餘萬。
    前朝戰亂時期,天下七分,其中有齊國占據如今的青洲地界。
    後來齊國滅亡,
    史書記載“秦王政征討天下,滅齊為郡”,齊郡因此得名。
    齊郡城不算特別大,但十分繁華,城內街巷銜接,四通八達。
    原因無它。
    齊郡是大夏東部的商業中心,更是朝廷兩大官辦的紡織中心之一,自古以來便有“冠帶衣履天下”的稱號。
    世間絹布刺繡,有五成都是在齊郡生產,重要程度可見一斑。
    這天晨時,齊郡城門處。
    兩個守門的衛兵遠遠便看到一群人騎著馬過來,這些人一個個都穿著尋常布衣,頭發淩亂,風塵仆仆的樣子。
    兩個衛兵的好心情頓時沒了。
    畢竟齊郡城來往的多是布商,自不會吝嗇幾個銅板,遇到剛做成生意的掌櫃,扔兩塊碎銀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像這種騎馬穿布衣的,大多是一些窮跑江湖的底層鏢師,兜裏窮的比臉都幹淨。
    剛一輪值就遇到這種窮鬼,放在這群城門衛群體中,叫做“開門黑”。
    “下馬,出示戶籍。”衛兵冷淡說道。
    “讓誰下馬呢?管誰要戶籍呢?”樓東震見是熟人,沒好氣地懟道。
    “得,還遇到了硬茬不是?”衛兵剛想發火,抬起頭看清了樓東震的臉。
    他愣了下,下意識道:“樓將軍?”
    “是我。”樓東震說道。
    其實樓東震不是將軍,但他在折
    威軍和齊郡城中十分有名,
    樓東震指著兩個衛兵,對孟君澤等人介紹道:“他們都是自己人。”
    兩個衛兵也反應過來,猜到麵前這些都是齊郡侯府的人,頓時挺直身子。
    “第七旗隊斥候,岑宏!”衛兵道。
    “第七旗隊弓箭手,鄧秋容!”另一個衛兵緊跟著說道。
    樓東震擺擺手,示意兩人收起這副軍中姿態,笑著道:“行了行了。”
    換成不認識的,他也不會表現的如此狂妄。
    但其實在齊郡城中,從城門衛到捕快,再到官衙和不良人,八成都是自己人。
    這聽起來奇怪,細想起來卻很正常。
    當年折威軍最鼎盛的時候,軍中有二十餘萬士卒,而在這其中,又有四成是跟隨孟君集超過三年的老卒。
    折威軍被取締後,一部分士卒被分到其他軍伍之中,還有一大部分被遣散回鄉。
    遣散意味著失去了工作。
    這些老卒征戰多年,早忘了該怎麽種地,也不會經商,空有一膀子力氣。
    說句不好聽的,除了拿刀砍人,他們沒有任何謀生的手段。
    所以在被遣散後,有些去當了鏢師,有些去給人看家護院,還有些心懷怨恨下直接選擇了落草為寇……
    總之,他們過的都不怎麽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