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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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寒風北來,愁雲輕渡。
    等到天色大亮,謝周和燕清辭告訴眾人邪修已經捉拿歸案的消息。
    村民們放下心來,在村長的帶領下來到王家祖墳,為王平根一家人立了個衣冠塚。
    窮苦人家下葬沒有太多的講究,挖個坑把棺材埋進去,再堆個土包,便算是墳塚了。
    找根竹竿或者白色木棍立在墳頭,掛一塊白布,便算是墓碑。
    紙錢紙人紙馬在墳頭一燒,找幾個和王家沾著血緣關係的人一哭,便算是送行。
    從此陰陽兩隔,各自安好。
    幾個老人在旁邊看著,為之扼腕歎息。
    聽起來有一種悲傷肅穆的感覺。
    其實不然。
    大部分村民並不傷心,臉上還帶著一種慶幸和放鬆的神情。
    ——慶幸於那邪修找上的不是自己,放鬆於不良人把邪修捉拿歸案。
    這不能說他們冷血薄情。
    他們與王平根隻是同鄉,或者勉強朋友的關係,但這種不摻雜半點利益的情感,有時候也就沒有那麽的重要。
    或者可以用一位偉人的名言來解釋:人類的悲歡各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鬧。
    ……
    ……
    簡短的葬禮結束後,謝周和燕清辭告辭離開,再次踏上歸途。
    行走在峽穀深處,兩邊青峰入雲,林深樹密,人跡罕見,耳邊常伴鳥獸的叫聲
    。
    景色煥然一新,心情也煥然一新。
    他們的速度不快,有意無意放緩腳步,邊走邊觀察沿路的風土人情。
    假如關千雲知道這些,一定會覺得欣慰。
    幾天後,謝周和燕清辭終於走出了綿延幾百裏的山地,來到平原地區,視野頓時開闊。
    往前走不遠有座小鎮,兩人來到鎮上的一家客棧,決定在此處留宿。
    上樓放下行李,接著返回大堂,點了一桌子的美食。
    不存在浪費食物的現象,修行者強大的最直接體現就在於能吃。
    這種能吃會持續到一品境。
    一品之後氣息內斂,三五天吃一頓都不存在問題,勉強能算做辟穀。
    但絕對的辟穀並不存在,即使是傳說中的仙人,也需要外來能量的補充。
    飯菜尚未做好,謝周和燕清辭正在輕聲閑聊著,便在這時,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年輕人朝掌櫃的打了個招呼,掌櫃的也笑著招手,顯然他是這裏的常客。
    “還是老樣子,打包帶走。”
    年輕人說了一聲,轉過身忽然注意到坐在窗邊的謝周和燕清辭,定睛看了幾眼,微微一愣又對掌櫃的說道:“今兒個不打包了,就在這兒吃……”
    說完這句話,他徑直走向了謝周兩人。
    年輕人的身高要比謝周矮上半頭,
    穿著一身尋常的棉麻衣衫,不尋常的是他的衣衫洗得分外幹淨,灰色都洗到發白了。
    此外,他的臉、脖子、手也都分外幹淨,連指縫裏都看不出半點灰塵。
    幹淨沒什麽錯,京城裏的貴婦和閨中小姐們同樣不染灰塵。
    但這種幹淨在以務農為主的鄉間小鎮可不常見,足以說明年輕人的不簡單。
    “外鄉人吧?”年輕人走到桌子旁邊,主動向兩人打了個招呼。
    謝周沒有回答,說道:“有事嗎?”
    年輕人笑著問道:“能拚個桌嗎?”
    “拚桌?”
    謝周微微皺眉,扭頭看了一圈。
    小鎮客棧的生意本就不怎麽好,加上還不到飯點,更顯得冷清。
    算上他們這桌在內,也才坐了三桌而已,一大半的位置都還空著。
    “這不都是位置嗎?”謝周隨口說道。
    “一個人吃著很沒意思嘛……”
    年輕人自來熟地坐下,指了指茶壺,笑著說道:“能再混杯酒喝嗎?”
    “這是茶。”謝周麵無表情道。
    他能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內力波動,顯然這也是個修行者,不過實力極其一般。
    如此一來,謝周反倒不急著趕他離開了,好奇對方接近的目的是什麽。
    “茶酒都一樣。”年輕人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淺淺喝著。
    沒過一
    會兒,謝周就不樂意了,燕清辭也皺起眉頭,有些抵觸。
    因為從一坐下來,年輕人的眼神就轉到了燕清辭身上,而且目不轉睛。
    但並非那種帶著占有欲的情se眼神,而是一種認真的思索。
    就好像學塾裏的孩子們盯著黑板,又像旅行的遊人仰望月亮。
    “你有事嗎?”
    謝周右手反扣,劍指敲了敲桌麵。
    年輕人這才回神,說道:“算是有事,兩位怎麽稱呼?”
    “你不先介紹自己嗎?”謝周說道。
    “我叫葛桂,是這鎮上的醫師。”
    年輕人拱了拱手,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謝周懷疑道:“醫師?”
    自稱葛桂的年輕人說道:“你別不信,這裏隨便一個人都能給我證明。”
    說著他朝掌櫃揮了揮手。
    “掌櫃的,我是幹嘛的?”
    掌櫃正在算賬,以為他是玩笑話,頭都不抬地回了一句:“你小子愛幹嘛幹嘛!”
    自稱葛桂的年輕人無奈,又朝後麵那一桌的客人擺了擺手,笑道:“老趙,給你爹開的骨傷藥按時吃了沒有?”
    “按時吃了。”那人扭頭看到葛桂,臉上頓時堆起了感激的笑容,笑嗬嗬道:“葛先生又來買下酒菜了啊?”
    葛桂應了一聲,對謝周說道:“看吧,我確實是這裏的醫師,至少暫時在這。”
    謝
    周和燕清辭不再懷疑,也介紹了各自的姓名,當然也隻介紹了姓名。
    葛桂放下茶杯,再一次把目光轉到了燕清辭身上,略一猶豫問道:
    “我想問燕姑娘一句,身體養這麽好,平常都吃什麽藥啊?”
    燕清辭怔了怔,道:“藥?”
    葛桂以為她是記不住藥名,轉而說道:“藥名又多又雜,各地叫法還有些不太一樣,記不住也沒什麽。”
    “能把抓藥的方子給我看下嗎?我可以拿錢買這份藥方……”
    “或者給你開藥的醫師是誰?能不能把他的住址說給我,這頓飯就算我請了,如何?”
    葛桂手中摩挲著茶杯,言辭誠懇。
    他的話也說得很明白了。
    他想買燕清辭的藥方,也想認識給燕清辭開藥的那位醫師。
    似乎在他看來,這藥方簡直神乎其技,那位醫師也是絕對的神醫。
    問題在於,燕清辭根本就不服藥,也就不存在所謂的藥方和醫師。
    燕清辭搖搖頭,對葛桂解釋了幾句。
    “沒有藥方?”
    “你平常不吃藥的?”
    葛桂頓時露出驚訝的眼神,像是見到了稀奇動物一樣打量著燕清辭,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地問了一句:“那你平常吃什麽?”
    旋即他輕輕給了自己個嘴巴子,狗屁的平常吃什麽,當然是吃飯了,難不成吃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