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蘭來到飛輪供電室。她跳下綜合體座艙，從機體能源艙中將幾管“冰露”1號取了出來。

    “動作快點，有多少能源就先供上，盡快壓縮時間。”她催促凱絲和貝卡斯說。

    機械電池由於其廉價和高可靠性而被遠古生命組織所采用。相比於其他電池，飛輪是一種簡單的機械設備，不需要稀有材料來製造，方便低成本大規模生產。

    供電室內堆疊在一起的機械電池由無數個小的飛輪單元集成，而不是一個單獨的大飛輪，通過縮小飛輪尺寸，每個電池旋轉得飛快。其中一枚5兆瓦機械電池圓盤直徑隻有2厘米。

    相對於同等重量的鋰離子電池，機械電池能存儲更多的能量，而且釋放速度更快，不會產生熱風險。

    尤為重要的一點是化學電池在幾百次充放電循環後效率會降低，但機械電池在幾萬次充放電循環後仍不會有衰退跡象，可以持續使用數十年。

    另一邊，肉繭在顫動中表層出現了裂紋。奧布裏等人再次看到了巨大的騎獸，隻不過這一次不再有迷霧中的朦朧感，而是切實的投射在蛋體後方的虛影。

    相比之前，虛影給人的蒼莽、寧寂、詭秘感更加得真切。謔得，繭殼裂開，從中躍出一頭高達10米的純白殖裝巨人。她以青空之翼為藍本，裝甲上卻又帶著明顯的生物特征，那額頭蜷曲修長的彎角以及肩膀腹部散發出紅寶石光澤的一隻隻瞳仁給人以詭異危險的感覺。這便是伊萊沙伯的真實麵目，純白麒麟的完整體，阿斯洛林族中的三階宇宙騎士。

    伊萊沙伯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她飛身躍起，僅是1秒便飛躍了10公裏。她的身後，由坦克和外骨骼裝甲構築的防線瞬間崩潰，黃沙四溢間，一連串火團騰空炸響。看似堅固的鋼鐵洪流，在她舉手之間灰飛煙滅。

    “速度居然達到了每小時30馬赫。”貝卡斯通過雷達捕捉到了對方動作，他額角冒汗，這才明白葛蘭說“我們都得死”的嚴重性。

    地麵上，六角棱形的激光炮台緩緩張開，將能量匯聚為一點，一道高達60太瓦的無形能量脈衝被投送出去。

    希吉亞射流炮轟擊出的能量光束與純白麒麟撞擊在一起，超過1.4萬噸tnt爆炸威力的能量瞬間宣泄出來，純白麒麟在霎那間汽化毀滅，空氣膨脹引發的爆轟波則使得2公裏外的群星大廈的玻璃牆體迸發出一條條蜿蜒裂痕，繼而轟然爆裂。

    阿摩司站在殘破的牆體前，四周是無邊的黑暗。“踏前一步，你將獲得永恒的寧靜。”有個聲音在他心底充滿誘惑地道。

    他踏前半步，左腳懸空，此地是四樓，雖然不夠高卻也足夠摔死人了。

    “大半夜杵那黑咕隆咚的，打算唬誰呢？”門房突然打開，安娜大媽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有發呆的時間，多打幾份工，把房租還了。”

    阿摩司轉過身，突然改變了想法，思考著在離開世界前，再多做點什麽。

    安娜大媽丟出袋裝著嬰兒尿不濕的垃圾，她抬頭正對上阿摩司陰沉的臉以及帶上猙獰的目光，哐嘰一聲利索得關上了門。

    阿摩司歎息一聲，拖著疲憊的身軀回自己的宿舍。對這個世界，他已經不再懷有太多的希望和不舍，剩下的僅僅是一些不甘罷了。

    他所在的宿舍樓位於黑塔重工控製區域內部的工業園區內。作為“戰錘”組織的實際領袖，他過的並不窘迫，以他的能力足夠成為5萬多居民中的上層體麵人，但他需要給組織籌集活動經費，需要資助其他誌同道合的成員，撫恤逝者的家人，因此便隻能租房隱跡於貧民區了。

    他打開房門，內部是個改造後的單間不過十五平米，一張書桌，一個貼牆的折疊床以及一個獨立的灶台就是屋內所有的家具了。

    鎖上房門，坐到書桌前，阿摩司心緒依舊難以平複，他想起當初維卡問他的話，為什麽要組織反抗。

    他的回答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在這個不堪的末世活下去的理由，為了實現自己希望世間好起來的願望，還有想讓短暫的一生有些意義。

    可是如今，當他看到維卡、德裏亞、貝格等人被處決的屍體後，他所堅持的合作一致對外理念動搖了。

    一直以來，他致力於避免米拉爾人內部的武裝衝突，以保留應對災變的能力。

    他創辦刊物，利用文字對於人們進行思想引導。半月刊物《瘋言瘋語》內部分成三個板塊，其中“觀察者”描述黑塔重工高層的生活狀況，以幽默諷刺的形式去反對獨裁政策，並剝奪奧古斯都給自己粉飾的神性；“訊息”則主要收錄從外部得到的消息，但受到地域限製通常也隻是關於城內其他組織的消息；“薪火”轉載的是傳統人文理念文化以及數理化方麵的知識。

    當然，就“觀察者”版麵出現的第一天起，由於曝光了奧古斯都育有62個子女和眾多情人的事實，而引發了統治者的極端憤怒，刊物就被勒令取消了。

    不過，私下的流傳卻一直在繼續，甚至出現了眾多內容不一的手抄版。

    阿摩司以“瘋子”作為筆名，撰寫過《瘋人日記》、《逃出瘋人院》、《自由的牲畜》等作品，抵製黑塔重工內部舍棄傳統社會道德，以“叢林法則”為泯滅人性洗白，踐踏智慧種族尊嚴。同時揭露黑塔重工高層取消學校教育，在工人身上打上烙印，將勞動力視為私人財產，妄圖建立奴隸製社會的企圖。

    他斥責投靠奧古斯都為其歌功頌德的宮廷同僚“你們這群社會的小醜，隻想逗小市民開心的諧角。你們為讀者服務而不是為國家服務，你們不是做生活的判官兼證人，而是像窮光蛋寄食富人門下。顯然，對於你們，博得讀者的歡笑和垂青比博得讀者的敬仰更為可貴。”

    編輯部內人數最多時達到過25人，他們廣泛聯係作者在黑塔重工內部引發論戰。當宮廷藝術家們為奧古斯都慶生，推出歌曲《奧古斯都帝王之歌》、《一心追隨大帝》時，《瘋言瘋語》刊物推出了一封《奧古斯都一世對鍛米爾將軍的信》，信中奧古斯都向鍛米爾抱怨末世人們的桀驁不馴難以管理，以及麵臨的一係列生存方麵的困難，最後卑躬屈漆得乞求想在不得不放棄皇位時，為他提供庇護。

    除此以外，戰錘還組織居民遊行和工人罷工，以改善人們的生活。

    所有這一切導致了黑塔重工高層的報複，士兵們挨家挨戶得搜查，沒收並焚毀與當局觀點相左的書籍和音像製品，有三千人被逮捕，其中二百多被處決。

    “一切都死了，沒有歌聲、沒有微笑，羞愧、模糊、無止境地枯萎下去。”阿摩司痛苦地在日記中寫道，“沒有外部救援，也沒有來自城市以外的消息，仿佛是活在孤島之中，而孤島內各組織間相互傾軋，我看不到米拉爾人複興的希望。一切美好的品德都在消亡，古老的智慧種族向著野獸退化。”

    令他感到絕望的並不是來自高層的報複，而是圍觀人群的麻木。

    “你寫的東西，狗都不看。”窗外，有個倒吊的身影說。

    阿摩司認出來者是小醜，他頭也不回地反擊道：“這麽說，你每次寫完東西都給狗看嘍？”

    小醜一時語塞，被噎得啞口無言。

    阿摩司打開窗戶的拉栓，把老友放進來。

    “看到你能這麽快緩過來，我就安心了。你雖然是個蠢才，但是個好人。”小醜評價說。

    阿摩司給對方倒了杯熱水，看著那咧嘴憨笑的麵具道：“這麽晚來到訪，不止是來看我吧？”

    小醜是“麵具裁判庭”的組織者，麵具裁判庭和戰錘不同，他們行事從來不顧及後果，也不在乎普通民眾會不會受到波及。黑塔重工高層對於兩者的比較是，相對於瘋子們組成的“麵具裁判庭”，“戰錘”簡直像是溫順綿羊般無害的。

    “明晚我將把人們心中黑暗的痛苦點燃為希望的火焰。你記得在那之前把你的人從奧古斯都行宮撤出來，雖然你手下這會也沒幾個人了。”言畢，小醜翻窗消失在夜色裏。

    上午十點，普斯托爾歌劇院門前人頭攢動，作為連武器都使用音波的米拉爾人，在古代就將音樂納入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娛樂活動。

    而位於紫羅蘭富人區倫塔特大街上唯一的歌劇院普斯托爾，自然在末世的黑塔重工內部受到歡迎，成為上流人士的交際聚集地。

    伴隨著大地的顫動，五輛貨運卡車先後爆炸，其中兩輛在崗亭處就被攔下，但依舊有三輛滿載全氮陰離子鹽炸藥的貨車衝入了觀眾候場區。

    受到驚嚇湧向歌劇院入口的人群中，數十名裝束不同的人，其中有樂師、有名媛、有白領，他們從樂器箱中，從名牌提包中，從公文包裏掏出了武器。

    “檢測到非法持有的武器，警告……”門口的機械警衛還在警告倒計時，就被迎麵而來的反坦克導彈轟翻，它的正麵炮台冒著黑煙，上揚的三趾腳掌還在擺動試圖抓住地麵。

    安保人員一邊請求支援，一邊拿出武器還擊。然而之前的爆炸牽製住了大部分安保力量，猝不及防之下，五六名守衛在一個照麵之下就被掃倒。

    襲擊者們在清理了守衛後，紛紛戴上方便辯識自己人身份的麵具，女子戴上半臉舞會麵具露出嘴唇和下巴，男子則是戴上各類動物麵具。他們中分出二十人守住歌劇院所有出入口，其餘人則推開劇場廳的大門魚貫而入。

    鞋盒式劇場內近二千人的觀眾注視著幾十名手持槍械卻又穿著正裝的暴徒，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貴賓區的賈雷德公爵試圖用咆哮表示自己的不滿，卻被喂進一連串子彈後，人們才驚覺遭遇的並不是場表演。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廠區的一名鐵匠。”小醜跳上舞台，給觀眾鞠躬行禮，他依舊帶著咧嘴憨笑的麵具，“作為名塵民，我給大家帶來了慰問品，以及整場表演，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隨著小醜的演講結束，同樣戴了麵具的報幕員走了出來，宣布原本的節目單取消，改為《迷幻市集》《莊稼地》《渾噩》《美麗的女郎》等民間音樂。

    貴賓區，數百民擁有貴族頭銜的觀眾受到了“優待”，他們每人都獲得了來自貧民區的慰問品，兩張蟲餅和一瓶300毫升帶有鐵鏽味顏色渾濁的瓶裝水。

    “謝謝，我不需要。”其中一名挺著肚腩的胖子擺手道。他看蟲餅時的表情一臉嫌棄。

    “每人二塊蟲餅，一瓶水，這是強製指標。”發放者說，隨後他喊來同伴撬開胖子的嘴，強行把餅喂了進去。

    嘔，胖子吐了，比起他平時吃的那些美食，入口的東西給他的感覺簡直連泔水都不如。

    “浪費糧食可不行。先生您聽過貧民區的‘一張蟲餅引發的血案’嗎？”發放者示意同伴用煤灰將嘔吐物收集起來，然後再度給胖子灌進去。

    反複幾次後，胖子淚流滿麵得癱在了座位上。發放者則繼續下一位。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