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隻是饞你做的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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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永佇立在屋簷下,冷冷的看著院子裏的三名家兵。
三名伶仃大醉的家兵每人手裏拿著少量的藥材,半死不活的臥倒在雪地上。
三個人。
三百兩銀子。
買回來的藥材價值加起來還不到一兩,滿身的酒味更是隔著好幾米遠都能聞到。
“殺了!”
伍元召臉色微變,連忙單膝跪地想要為三人求情。
“大人……”
“本官說,殺了!”
方永打斷他的話,聲音冰冷道,“倘若不想動手,你現在就可以帶著所有家兵離開我方家。”
“本官和謝家的合作,也立即終止。”
伍元召臉色難看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三人違反軍紀,的確該殺。
初來乍到,方永未曾樹立威信,這些人不把方永放在眼裏也是情有可原。
他本想求方永給這三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但方永似乎從未想過給這三人機會。
想到謝道韞此前的叮囑,伍元召毅然向雪地裏的三人走了過去。
“錚!”
刀光劃過,人頭滾落。
第二個人頭滾落的時候,剩下那名醉倒在雪地中的家兵終於清醒過來。
“我是大小姐的家兵,你一個方家的敗家子,有什麽資格殺我?”
他拔出刀,一臉恐懼的看著不斷靠近的伍元召。
“伍將軍,屬下知道錯了。”
“求伍將軍給屬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方家敗家子又不是咱們的主子,咱們憑什麽要聽他使喚。”
“還請伍將軍讓屬下回謝家,屬下會給大小姐一個解釋。”
方永看得有
些不賴煩了。
“殺!”
一聲令下,人頭再次滾落。
人不狠,站不穩。
他已經受夠了被人欺淩的滋味。
倘若給他們機會,他們就會以為自己好欺負。
殺這幾個人,既是為了樹立威信,也是給其它瞧不起他的那些家兵一個警醒。
“屍體處理幹淨。”
“另外告訴謝道韞,汪成才這個人本官要了。”
方永沉聲命令著,忽然想起了什麽。
“哦,對了。”
“幫我問問她,能不能給我弄幾口鐵鍋來。”
說罷,看了一眼麵色不喜的伍元召,頭也不回的走向了廚房。
他感覺到了伍元召心中的不爽。
方永看得出來,家兵之中除了汪成才,其它所有人都不是真心侍奉自己。
終究是別人家的家兵。
想要真心實意給自己做事的人,還是得自己招的才行。
方永忽然想起了之前甄德帥推薦的定彥平。
受傷以後很多事做起來都不方便,倒不如先把家兵湊齊。
第二天一早。
方永安排人搭建簡易大棚,自己則忍著手上的傷痛,言傳身教的教汪成才做了一道菜,隨即便讓汪成才攙扶著趕往朱雀街。
金陵有兩大街道。
一為尋花問柳的繁華之地烏衣巷,二則是市集商販集聚之地的朱雀街。
朱雀街有一座連接河道南北的橋梁,名為朱雀橋。
朱雀橋南頭。
有一蓬頭垢麵的男子常年在此乞討。
雖然無家可歸,但一直有人接濟,倒也不缺吃喝。
方永來到朱雀橋頭的時候,男子正盤坐在雪地上啃著
發硬的饅頭。
方永一眼就認出了此人是甄德帥說的定彥平。
他走到定彥平身前,打開食盒,把精心準備的食物放到了定彥平麵前。
“饅頭已經結冰了,吃下去有傷脾胃。”
“還是吃我帶來的吧。”
食盒裏裝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麵。
麵很白,麵湯也很清,幾顆蔥花漂浮在麵湯上,極為刺眼。
定彥平仔細打量眼前的方永。
這敗家子他是知道的,但他身上的官袍是怎麽來的他就不知道了。
他以前經常看到這敗家子拉著青樓的女人在街上逛來逛去,不過這還是方永第一次接濟他。
“多謝。”
定彥平道了謝,從食盒裏端起麵碗。
剛把麵碗端到嘴邊,一股濃烈的雞湯氣息便湧入了他的鼻尖。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如此清澈的麵湯居然是雞湯,那麽這麵……
定彥平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魚!”
“這不是麵!”
“這是魚!”
定彥平震驚從地上站了起來,一米八幾的大個頭俯視著蹲在地上的方永。
“你不是方家次子那個敗家子。”
“不,你就是方家次子。”
“但這不是你能做出來的食物。”
他雖然沒有享受過,卻也清楚這麽神奇的麵條絕不是一個驕奢淫逸的敗家子能做出來的東西。
但站在他麵前的,除了那個矮矬矬的汪成才,就隻有方永了。
方永無視定彥平的話,自顧自的解釋到,“這道菜叫做魚麵。”
“凡事都有兩麵性。”
“你說這道菜是魚
,它就是魚。”
“你說這道菜是麵,它也是麵。”
“你甚至可以說它是一碗雞湯。”
“因為判定規則的權力掌握在你的手裏,規則範圍之內,你說它是什麽,它就是什麽。”
“為人處世也一樣。”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當遊戲規則在別人手裏的時候,別人想怎麽收拾你就怎麽收拾你。”
“而我想做的,就是改變規則。”
“然而隻有製定規則的人,才有改變規則的權力。”
定彥平大口吃著碗裏的麵,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方永。
他並沒有和方永接觸過,但方永表現出來的性格似乎和他聽說的有些不一樣。
“你想招攬我?”
方永點了點頭。
“我不僅想招攬你,我還想創造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但我現在連自保都困難,急需一個能夠護我周全的人。”
定彥平打量著他,臉上露出了思索的模樣。
他曾遇到過一個和方永一樣狂妄的人。
那個人當初也想招攬他,也曾立下過類似的豪言壯誌。
後來那個人封了王,還曾找他炫耀自己的事跡,並且把他放出了大牢。
但在他看來,那個人還是失敗了。
那個人不僅是敗了,還淪為了權力的走狗,當年的豪言壯誌,都被拋之腦後。
定彥平把碗裏的最後一顆蔥花都舔了個幹淨。
“你想如何改變規則?”
方永想都不想的答道,“百姓可以吃飽穿暖,豪強貴族不得視人命為草芥,官吏不得徇私舞弊,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
定彥平愣在原地盯了方永良久。
終究是沒有體會過社會毒打的愣頭青,什麽大話都說得出來。
上一個對他說讓百姓可以吃飽穿暖的人,現在連百姓們吃菜的問題都解決不了。
“你想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回去做做夢還行。”
“和別人說,別人隻會把你當成傻子。”
“多謝你的麵。”
定彥平把麵碗放回食盒,蹲回了橋頭的雪地上。
“江南的天,是越來越冷了啊。”
他緊了緊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這麽冷的天也沒件遮身的衣服穿,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心人能給我送件衣服……”
話音未落,一件黑色披風已經遞到了他的麵前。
定彥平驚愕的望向方永,“你這是做什麽?”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我住在距離知府衙門不遠的方府,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
方永把披風披在了定彥平身上,拿起食盒轉身離開。
他來前已經預料到定彥平不會輕易接受自己的招攬。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無數次。
就算是用食物勾引,也要把人勾引到方府為他辦事。
方永忍著肺腑的疼痛,在汪成才的攙扶下吃力的行走著。
忽然,身後傳來了一道呼喊之聲。
“方大人,等一等……”
方永扭頭望去,隻見定彥平大步向他跑來。
“那個……”
“方府還需要奴才嗎?”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饞你做的麵。”
